2024-06-12|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身體的囚禁,或建立在身體性上的囚禁

〈身體的囚禁,或建立在身體性上的囚禁〉2024-06-12

 

  一種傳統的心物二元觀認為身體是一種禁錮。這樣的想法相信靈魂(或思想)是無遠弗屆的,身體的存在卻讓我們遭遇各式各樣的侷限。不用說我們無法飛翔,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甚至不再跳躍、連奔跑、上下樓梯都不知不覺成了苦難。

 

  但那是我們被我們的身體所禁錮了嗎?還是我們是被我們的想像所禁錮?我們去設想那些我們無法辦到的事情,然後去不合時宜地渴望它。就像飛翔一樣,我們就不是那種有翅膀的生物、我們沒有能符合條件的骨骼與肌肉,更不用說羽毛。年老的時候,我們不過就是成為了不適合奔跑的那種生物罷了,沒有什麼阻礙本身就存在,我們的身體能做到一切我們的身體能做到的事情。

 

  禁錮我們的往往是別的東西。

 

 *

 

   退後一階去思考,或者那種想法應該是,「我們是身體」的這件事使得廣延世界(或者說物質世界)能夠將我們囚禁。我們的身體能夠被綑綁、只要將門上鎖,我們就被囚困。我們在不停站的車上不停呼救,但沒有用,只要我們有身體,封鎖就是容易的。

 

  等待是一種囚禁。遲到的人將準時的人丟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我們的四肢被凝結起來,焦躁不安、無法做原來可以做的事情。如果我們能知道另一個人會遲到一個小時,去打發掉或認真做點什麼是可能的,但一旦我們不知道,時間幾分鐘幾分鐘地消失,無影無蹤,無法向誰索討。

 

  契約是一種囚禁。房租或房貸,一旦我們簽了約,接下來的時間就被強行安置在這房子裡,你當然可以離開,但你又必須回來。你被囚禁在這扇門與那扇門之內、被囚禁在這張床、這張書桌、這間廁所。你可以去旅行,但那終究只是一種逃避,就像我們如何跳進游泳池裡避暑,終究得回到岸上呼吸。只是反過來,我們像金魚,困在魚缸裡呼吸。

 

  對自由的追求是一種囚禁。由於我們不想這樣或那樣,我們不想被時間與空間綁住,我們大聲呼喊、我們去追求更多選擇權與餘裕。於是我們被迫去選擇那些能讓我們接下來有更多選擇的路徑、我們彷彿成為一個拿到「效益計算機」的效益主義者,只有「最大效益」的那一種選擇可以做。所有的可能性中發動地鳴踏遍世界的那個最好、所有選擇中,讓薩諾斯消除一部分人的那個最好、所有選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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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個」萊布尼茲如此宣稱。反過來說,不是現在這個的那些「可能世界」其實根本就不可能。那個「我們沒有被囚禁」的對照組並不存在,於是囚禁之理論成為了無意義的囈語,除非真的有誰將你放進密室不讓你出來,不然你就沒有被囚禁。

 

  你隨時可以起身離開,你可以大罵那些讓你等待的、讓你受苦的、讓你被迫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人事時地物。但你沒有,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那是因為你有自由,你擁有真正的自由、擁有去選擇比較差勁的人生的自由、擁有忍受那些你不想忍受之事,以此證明你有能力忍受的自由。

 


  這是「器度」的問題,超越自己意識中以為的自己以便成為真正的自己。如果這件事情發生了,你變得不再是你,於是將過去的自己詮釋為「被囚禁」。於是,我們又重新被鎖進名為身體的時間之牢裡,沒有一日真正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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