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查完結的貪汙醜聞，為何是無法破解的疑案──洛克希德事件

想像一下，當你經營多年的公司業績大幅衰退，為了拯救公司，投注心力開發新商品，將所有成敗都壓在這項新商品身上，那麼你會為了推銷產品做出多大的努力呢？

對1970年代的洛克希德公司高層來說，他們的決心，是要求世界各地合作的公司、中間人使出渾身解數，不惜付出高額代價，也務必成功取得飛機訂單──他們成功了，但也引發了擴及美、日、歐洲多國的「洛克希德事件」。

跨國企業的孤注一擲

把時間倒回70年代，洛克希德公司──也就是軍火巨頭洛克希德‧馬丁的前身──正遭逢攸關存亡的經營危機。

彼時的洛克希德已有將近60年的歷史。自1912年創立以來，即使曾因大蕭條一度倒閉，公司仍站穩了腳步；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的P-38閃電型戰鬥機、戰時的L-409星座型客機、F-80流星戰鬥機、戰後的U-2偵察機等等，憑著一代一代的軍用飛機，他們拿下各國政府訂單，更乘著越戰的軍需榮景一躍成為產業龍頭。

然而隨著越戰接近尾聲，軍機訂單數銳減，加上新機種開發遭遇挫折，重創了洛克希德公司。為了尋求新的訂單，洛克希德公司轉而開發民航客機，推出新型廣體噴射客機L-1011 Tristar，卻因為開發期延宕等因素，錯失了歐洲市場，只好將希望押在新興的日本市場之上。

當時，全日本航空公司（全日空）正準備購買新型客機，為拿下訂單，公司早早開始布線，派遣總經理科丘安訪日，於第一線處理銷售工作，更不惜砸下重金策動包含首相田中角榮（時任）在內的官員，對企業透漏政府的「意向」，讓他們更改原訂計畫，最終採購洛克希德的飛機。

計畫成功，參與銷售行動的人員無不歡欣雀躍，他們先在日本舉行慶功宴，總經理科丘安回到洛杉磯後，又在比佛利山莊舉辦了香檳派對──當然，如果事情就這麼歡喜落幕，那也不會引發後續問題了。

事件爆發與司法調查結果

1975年，洛克希德成功取得全日空訂單的三年後，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揭發了這樁事件；隔年，丘奇小組委員會針對此收賄案展開詳細追查，調查中出現日本政要姓名，並在外電記者傳回日本後引發軒然大波。

最初在調查中曝光的，其實並非當時已辭去首相之位的田中角榮，而是日本右派大人物兒玉譽士夫之名。這是因為洛克希德公司高層在調查中，尚未明確說出涉案政府官員的姓名，但他們在日本的代理商丸紅公司，與前首相田中角榮一派關係甚密，而且推動銷售客機計畫的時間，就是田中角榮擔任首相的期間，所以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田中角榮與此案有關。

而這也並非胡亂猜測。隨著美日雙方合作調查，田中角榮的名字也確實出現在證據資料中。檢方確認，田中在首相任內收受了洛克希德公司提供的五億日圓賄賂，另外還有六名田中一派的官員涉嫌收賄，事件的人物關係網就是以田中為中心。

東京地檢花費半年心力蒐證，才起訴田中角榮，而他最終因受託收賄罪與違反外匯法，被判處四年徒刑，相關人等也一一遭到判刑。雖然被告一路上訴到最高法院，但在經過十八年之後，最高法院於1995年作出的終審判決，依然維持原判，而此時田中角榮已經過世兩年了。

判決出爐卻依然疑點重重

法院做出判決、收賄事實已確認、甚至涉案人士也已過世，然而洛克希德事件依然被認為處處可疑。若嘗試分析的話，這是因為事件中不論「因」、「果」、「經過」，都有可疑之處。

首先啟人疑竇的是「經過」部分。相傳美國參議院的小組委員會之所以會取得關鍵證據，竟是因為資料被「誤送」到委員會手上──當然今日我們可以從記者的追查中得知事實並非如此，而是由於負責調查的委員會下達命令，洛克希德公司的會計監察公司才遵從命令提交證據。

這部分的疑點不僅如此。美國官方資料顯示，證據中有關日本的資料數量多達6千頁，可東京地檢從美方取得的證據文件才2860頁，剩下的資料內容為何又為什麼不交給日本檢方呢。

若論及「原因」，則有更多傳聞。根據判決，田中角榮的確收受了不法資金，但為什麼會有明確證據指向他、讓他成為被告呢。許多人認為是他的政敵將事件引向他身上，也有人相信整起事件從頭到尾就是美國的陰謀，懷疑是田中得罪了尼克森，或者是田中親中、親阿拉伯的外交政策得罪了美國政府，才被設下這個讓他萬劫不復的陷阱。

然而這類推論卻無法詳述事件原由，也使得因果之間依然充滿疑點，更指向此案最重大的問題，也就是其「結果」──為什麼是田中角榮，或者該說，為什麼只是田中角榮。

前文提及，案件最先爆出的政要其實是兒玉譽士夫，兒玉乃日本右派大人物，手握龐大人脈金脈，當時作為洛克希德公司的合作對象，替該公司在日本打點銷售事務，甚至文件上也清楚記載兒玉收取了大筆金錢，那麼最後又為什麼無法追究到他身上？

而且相關調查只追究民航機的不法，卻沒有深究洛克希德公司銷售軍機時出現的疑點。在此案調查中，檢方發現除了客機以外，日本新世代軍機的採購過程竟出現大轉彎，從日本自製改為購買洛克希德公司產的飛機，其中如何策動、涉及何人與多少金錢，仍未可知。

由於相關人等不願說出真相、檔案不被公開，縱使諸多日本記者耗費心力追查，也還是無法完全破解以上種種疑點與背後的深意。或許要等到相關檔案真的解密的一天，事件中一個又一個的疑點才能夠真正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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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名幹男

譯者：黃耀進

出版社：凌宇

出版日期：2023/05/03

語言：繁體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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