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久未聯繫的國小同學,偶爾我會向朋友提起。
「我聯絡不上他了。」四年多前在系辦凌亂的大桌子上,我舉著手沖壺往咖啡粉堆上笨拙地畫圈。那時我對手沖咖啡還不很熟練。
「嗯。」大學同學五穀饅頭隨口應和。
「有些朋友就這樣消失了,再也聯繫不上。」我說。她沒有共感,這個話題無疾而終。
他是朋友少的人,有著與人少有聯絡內斂封閉的個性。而我是他國小最好的朋友。當我聯繫不上他,就是真的斷聯了。
我是什麼時候跟他失去聯繫的?想了很久,是他讀研究所?當兵?竹科工作?最後更新是他回台中找工作。相對應的,他也漏掉好多個我的更新版本哪!2018年版、2021年版、2024年版⋯⋯。
我記得他退伍的時候身心狀態很糟,研究所畢不了業、當兵又壓力大、工作又做不好,這麼多年過去,我想他是死了吧。畢竟他的臉書刪了,LINE刪了,他台中老家的市內電話也打不通,他從我可以探詢的視野裡完全消失。
早先有一次,我很認真的找手機電腦裡的聯絡人資訊、還有網路上各種聯繫管道,翻著看著,沒有一個有用處。平均而言,數個月至半年我會想到他一次,一來是他的生日在六月,二來,以前過年回台中,總還是會約見面。
「嗯,他並不懂我,他是個怪人,我則是另一種怪人,但總之有他在。」是這樣的關係吧。久久見一次面,我滔滔不絕講了很多關於我的,他就是聽,點點頭。然後我花一些時間詢問他的近況,基本上我需要不斷用問句問他是不是這樣,他再含糊其詞讓我猜測,就像海龜湯一樣。不,比海龜湯還難猜。
幾年過去,沒有他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畢竟平時的聊天對象並不包含他。只能感慨單點連結的侷限性,還有他生死未明讓我保存在心底但向朋友訴說也無益的窘境。
幾天前,我因為多兼了份大夜工作的緣故,排班的緣故,加上想利用唯一的休假去遠方走走,所以會面臨48小時沒得睡覺的情況。
晚上十點多,剛回到家,我已經累到要shut down了,但瘋狂48小時才剛要計時開始,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房間全黑,等等要上大夜,喉嚨緊緊的,要是失去意識,大約是明早六點才會醒了。
這是我僅有的20分鐘休息,而這時手機響起:「你好,請問是簡立恆嗎?」一個膽怯但熟悉的聲音說。
「對。」
「我是XX。」
人的個性是那樣強烈地固著,內斂怯懦,謹慎而真誠,我的老同學,永遠過多顧慮,不透露自己訊息。是他。
「我還以為你死掉了咧!」我驚喜地喊出聲。
「你最近好嗎?」
「你好,我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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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