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愛將年糕稱呼為粿ㄍㄨㄟˋ,好像如此稱呼,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有了溫度和意義感。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過年前,媽媽會做粿,有甜粿、紅豆粿、菜頭粿(蘿蔔糕)、鹼甜粿、發粿。那時候,媽媽怎麼製作,我的記憶是片斷的,某些片段卻又如此清晰,像是廚房灶咖的瓦斯爐火上,疊上一層又一層的大鐵蒸籠,寒冬中冒著熱氣,我坐在廚房的卡卡角,看著忙前忙後的爸媽,安心滿足地等待農曆年的到來。
這些粿要等到拜拜後才能吃。我特愛菜頭粿,外皮煎的焦焦脆脆的,淋上一點點醬油,一口咬下去,外焦内軟,粿的香味充滿口腔,簡直無敵了!
我也愛發粿,母親用電鍋二度微加熱,那口感,是粿與糖的完美融合,那Q度、口感,是古意(老實)單純的點心。
母親也會炸年糕,把甜粿、紅豆粿、鹼甜粿切成長條狀,再裹上一層薄薄的麵漿,放入熱油鍋炸,外酥內糯。我偏愛鹹甜粿,父親是紅豆控,紅豆粿是他的最愛。
這樣做粿的時光,維持了三四年,後來父母親可能也是太累,不再如此大費周章。之後過年前,母親都是在市場買粿,我覺得普普。現在回想,那年代的媽媽怎麼辦到的?太能幹了!
在2017年底左右,同事請我吃客家菜包,外層是薄薄的糯米皮, 內餡是蘿蔔絲加上一點點碎絞肉。咬一口,我的味蕾記憶立刻傳導回幼年時母親做的粿,是媽媽的味道。
後來,同事告訴我這是市場美食,是流動攤販,每星期五、六、日擺攤,七點開賣,不到十點就完售,很是暢銷。
我特意去光顧,只見一張摺疊長桌上,擺上兩個大保麗龍盒,放著客家菜包,有新鮮蘿蔔、蘿蔔乾絲、芋頭三種口味,還有紅米糕,全都好吃,老闆是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女士,
彼時已近農曆年,我詢問老闆:「過年賣粿嗎?」
「賣啊!」老闆回。
我精神為之一震,內心小劇場頓時活動起來。
「年二十九,早些來,種類比較全。」老闆叮嚀我。
「好哦!」內心難掩雀躍。
當天早上六點多,我就出門了,粿還沒到,已有人在排隊了。除了老闆外,還有她的孫子、孫女當幫手,兩張長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粿,整個攤位熱鬧轟轟,我買了所有種類的粿,提著重重的粿,走上好一段路,開心地開車回家。
我不擅長處理炸物,就交給姐姐,姐姐調好麵糊,控制油溫,炸了甜粿、紅豆粿、醶甜粿,味道之香,原本在臥室看書的父親,被那熟悉的氣味牽引至廚房。
父親嘴上說胃不好,不能吃太多,卻按耐不住想吃的衝動,一口接一囗,直說:好呷(吃)!好呷(吃)!只見父親眉開眼笑,這就是回憶殺的威力吧!是連星級餐廳都難以撼動的。
粿乘載著我的回憶、父親的回憶、全家人對幸福的想像。古有「綵衣娛親」,今有「炸粿奉親」,這個粿買得太值了!不禁使我聯想「綵衣娛親」,除了表相意義的逗父母開心,對於老萊子與其父母,未知還有更深刻的歡樂意義?
其他的菜頭粿、發粿,父母親充做早餐,母親也是讚不絶口,要知那曾是她的專場,她可是掌握全家味蕾的主宰之神!
那年,是個好年!
之後假日,我也會去市場買「好吃菜包」,與老闆熟悉後,我問老闆:「妳做的那麼好吃,生意那麼好,怎不多賣幾天?或頂個店面經營?」
「哎!年紀大,做不動,家裡還有婆婆,身體也不好。」老闆面露憂色。後來,她因婆婆中風臥床,只有星期六日才出來擺攤。
每年年二十九,我依舊光顧她的粿。我發現,父母親也在等著我的粿,只是不明說,是那個時代人的含蓄,還是姐姐炸粿,紅豆粿依舊是父親的最愛。
這樣的「粿年」,我們過了三年。2021年因為疫情,流動攤販禁止擺攤,我再也沒吃過「好吃菜包」,過年也沒有適合的粿可以買,這項「炸粿奉親」的活動就宣告暫停。
疫情過後,假日我再去菜市場,尋覓「好吃菜包」的蹤跡,卻未曾相見,詢問别的攤商,他們說她沒有出來擺攤。我想,她可能退休了,我們家人還是有口福的,吃了三年多她的菜包和粿,帶給我們滿滿的回憶殺與幸福感。
近日看了一些做粿的視頻,今年,想著自己親手做一兩種粿!過年美食
嘛!
祝福格友們蛇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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