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之惡尚且如此。在一種失去監督和制衡的自在放任下,群體的惡則成就了人類文明史上的絕大多數的災難和悲劇。而這些悲劇災難則反轉到一個個生命體中,由他們的悲苦經歷去呈現。災難轉嫁的最大代價是個人或群體的死亡——生命意識的消散。
而我,是一個苦難的親歷者、恥辱的見證者和文明的流浪者。但我也是個幸運兒:面對死亡,還能赤腳亂彈。
很榮幸,我沒有被黑暗徹底吞噬,還搭上了人類文明跨越發展“智能時代”的快車。感謝在黑暗縫隙中擠進來的陽光。我知道:面對罪惡,最大範圍的曝光,才能換來一絲希望。
西元2009年春天,麗日和風,大一第二學期。處於暗戀期的我每天被各種煩惱所折磨。白天黑夜為愛所困,魂不守舍,眼前盡是她的一顰一笑,但遇見時卻是滿腹緊張臉紅耳赤不敢正視,另外,滿世界陽光可愛的我倒是獲得了不少的好感。然而,倒是這個世界隨處可見的清純笑容和善意眼角,壓抑的我無法安眠。
因為我的身世和經歷,無法述說。輾轉反側之餘,聲聲歎息也就留給自己。還好,自己學習的勁頭很足,身邊還有幾個好朋友。
那天的陽光燦爛。中午下課路過學校食堂,一抬頭,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個學姐正對我笑的甜蜜。我被輕鬆俘獲了,無法逃避的我像往常一樣笑得燦爛。
她的笑容清新靈動,詩意而又魅惑。後來,成為詩人和公職人員的她和我保持聯繫。而我,在心智恢復之前,沒有記憶,雖有觸動,卻也失去了靠近的能力。之後,小有名氣的她與另一位超凡的詩人走進了生活。
晚上,沒有任何理由,一個不認識的人將我從宿舍送進了醫院。
應該是第二天下午,一覺睡醒後發現床邊站滿了人。為首的一個,是紋身的胖子,身邊有些是同校學生,我對他們有印象。
他們對視著笑了一下。胖子將被子往上一撩,坐了下來。側身轉向我說,兄弟,你可醒了?我叫強子,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打你的江濤也是。我現在向你道個歉,我們認錯人了。我讓兄弟湊了3000元醫藥費,這事兒咱們私了算了。你看如何?
躺著床上的我,被恐懼和憤恨給綁住了,動彈不得。我只有別過臉去,不看他,保持沉默。
胖子笑了:看你都嚇成這樣了。你還不同意?你說,我聽,你究竟想怎麼著?
——我要江濤當著學校領導的面跟我道歉。還有,學校要通報處分。另外,看病的錢也應該由他全出。
胖子哈哈大笑:我說傻兄弟啊,你怎麼不識時務呢?這樣,醫藥費我們想想辦法,再給你湊個整數,5000可以了吧?其他的,我們也有面子,沒辦法做到啊。沒事,咱們不打不相識,以後你有事兒跟我說一聲,安寧沒有我擺不平的事兒。
——那不行。我不認識你們,但你們想打人就打人。那我就等員警處理吧!
“你信不信我一把掐死你!”他突然改變了模樣,一把攥住了我的領口。賊眉鼠眼的江濤笑著跑了過來:祥哥,在醫院呢,弄出事情不好,等出了醫院——再說吧!
那個奸笑,是如此的標準。他一邊表演,一邊乜著眼睛看我的反應。發現我呼吸緊促不能言語,他洋洋得意的後退兩步回到了原來的站位。胖子提著我脖子的那只手,松了下來。
——還沒人敢跟老子這樣講話,華清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他掏出電話:給!你現在就報警!就現在——等員警到的時候,他媽的你已經被老子扔進了黃河。報呀!趕快報警啊!怎麼不報了?!你以為你很有才很帥嗎,對你發騷的學姐學妹很多嘛?哪有怎麼樣?!死了可他媽什麼都沒有了——
我沉默,無語,感覺到了窒息的壓抑。我的身體僵硬了,使勁兒咳了幾聲,但聲音變得奇奇怪。
——咳呀,怎麼都嚇得不會咳了?我跟你學一下啊——
胖子咳了幾聲,滿堂笑得輕鬆。
——走吧,讓他一個人冷靜冷靜,別給嚇死了,哈哈哈,兄弟,哥走了啊,有時間再來看你——
胖子帶著他們魚貫而出,這時,我才注意到,除了床的對角有一個老頭子,這個病房空寂冷落,與之前的人來人往形成了讓人寒冷的反差。
也就一兩分鐘,學院書記走了進來。他問候了一些具體情況,我卻心有鬱結,漫不經心的回應了幾句後直接發問:書記,我也不知道得罪什麼人了,打我的江濤我之前根本不認識。剛才他們一大幫人來到醫院威脅我……我希望學校公正處理!
滿腔的憤恨屈辱以及恐懼頂得我渾身發硬,等我將那些話硬邦邦的吐完之後,書記從容淡定的安慰說,學校會公正處理的,外傷不大要緊,你安心養傷。
班主任和那個叫做“父親”的人進來了。班主任說,昨天晚上給家裏打了電話。我知道,以往常的慣例,好戲要開始了,而我今天,必須面對冷落和殘暴……這時,江濤和他的同類也來了,只不過,那個壯碩的“祥哥”穿上了衣服。
於是,就有了時空的第一次停滯……
我不知道,祥子和他那群爪牙是怎麼飄出那個房間的。雖然我無法預見事故,但我歷經過此般傷痛——目瞪口呆後,我還可以保持一言不發的平靜和沉默。可是,我聽見了五臟撕裂的聲音……
那天,在我病床當值的實習護士沒控制住眼淚。第二天,她給我提了飯,並在紙條上寫下了她的電話……可是,我不敢,我不敢看那張美麗的臉和淚花充盈的眼;她滿足了我對於愛人所有的想像,可是,我還是辜負了她……
也怕拖累了她,也怕耽誤了自己,我還是辜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