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的癢處在哪?他們想要什麼?怕什麼?在乎的又是什麼?如何吸引他們的注意?民眾能承受多少,又該以怎樣的先後順序呈現問題?我們會不會讓他們承擔過多的焦慮與愧疚?該如何讓民眾相信我們看到的隱憂?無法周詳考慮這一切的社會運動,將無法說服民眾。」~生態心理學原書推薦序─環境篇

行走菁桐一帶的山區,又見天燈垃圾,還好,比5年前少了許多
生態心理學是1990年代,當環境運動走到極限、大眾厭倦了「地球正在瓦解」、「北極熊很可憐」等論述後,想透過心理學另闢蹊徑,喚醒人和地球的連結、找回無論是對其他生命體情感的親近與畏懼,作為挽救地球的力量,也對抗反環保人士設法詆毀、質疑環保的可信度。
30年後的今天,環境運動持續,詆毀的聲音也是,但有所消長,比如放天燈的文化保存與破壞山林、燒毀民宅的爭議,比如遊蕩犬貓餵養與妨礙原生種保育的拉扯,從過去「天燈文化必須留」、「可是貓狗很可憐」,到現在加入了「即使如此,山林與原生種的棲地也同等重要」的論述,過程中經過許多「你們這麼說,是不是在說我們為惡?」的來回質疑,但同時,石虎、山羌、穿山甲、夜鶯、黃喉貂等等可愛身影,逐漸廣為人知,非生態圈也有人將其納為台灣住民、一同疼惜與關注。
如果把「環境運動」四字和提倡論述遮起來,替代為「抗中保台」、「中國正在瓦解台灣民主」、「勞健保要垮了」,有沒有和當前大罷免時事相呼應的既視感?主動方,永遠是辛苦的,因為要做的事情是「說服人們改變行為」,時間很急迫,賭注也很大,但又不能如此急迫,畢竟,無論改變的結果是好是壞,改變本身就會引發不適。被動方很輕鬆,因為這是習以為常的生活,即使十年來,天氣真的變熱了、雨水變得更大了,久了,不舒適就會習慣,想改變的感受過了一陣子,萬一累了,坐下來回到被動、關閉對於整個世界完整的知覺,一切又好像可以忍受了──即使,那還是條不舒適的路。將主被動,拉入純粹與人心工作的諮商情境討論,短期心理諮商所做的努力,是讓人找到此刻雖不舒適,但能繼續生活的方向,在短暫的主動後停下腳步;長期諮商,則是持續探索現象,在舒服與不舒服中顛簸行進的允諾,這是很需要充沛的求知欲和精力、願意把自己投入最長可綿延一輩子的勇敢關係。主動真的很累,也因此在諮商中的休息與暫離,是常見、可被理解與接受的。
我們的社會能等待這麼多的休息嗎?或是,還有時間休息嗎?我不知道,畢竟全世界的尺度不只有台灣,集體決策註定和島以外的地方共振,大型科技社會帶來方便、快速但也資訊片段零碎的特性,讓多數人無法掌握世界的全貌,寧願一句「好複雜」選擇切斷、回歸所熟悉的資訊管道與敘述脈絡。不過,三十年前生態心理學家闕莉絲葛蘭汀寧,就在擔心電視讓人成癮、遠離自然與群體,三十年後AI帶來更巨大的威脅,簡化論述、快問快答、自動產出海量貼文,甚至連心情不好,先找AI都成為風氣,看起來,人不需要合作或對話,也能活下去,但時至今日,依然有無數個團體成立、走入街頭巷尾,人們以科技號召群體、彼此連結,以AI為工具輔助創作,也依然有人,持續走入自然與旅行,在山間海畔留下足跡。
「他們都會定期慰問、逢年佳節祝賀、走訪鄰里、幫了我們家很多……」比起資訊戰、比起簡單扼要的標語、比起當然要做但高遠長線的政策,更深入人心的依然是近在眼前、有實感的慰問、招呼與關懷,或許連結感,在科技、壓縮與被動一直以來是主流的社會,仍是最容易張開眼、難以切斷的那一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