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美國女孩》的第一個心得是:「這部電影的情緒也太滿了一點!」
父親與母親的爭執、姊姊與妹妹的口角、女孩與母親的對立、女孩和自己的抗爭⋯⋯塞滿了整部電影,幾乎沒有喘息的空間可以稍微放鬆,情緒隨時都在一觸即發的爆炸邊緣(以及一直爆炸的情緒!)但後來回想女孩乃至成年以後的女人,的確一直都處於這樣緊繃的情緒狀態,總是害怕自己做錯了什麼,卻又一心想要被別理解,又或者渴望其他人可以善解人意懂得自己,而常讓自己身陷在與世界和自己不斷抗爭的狀態中,然後對世界(其實是對自己)有著滿滿的不諒解!
前有《瀑布》後接《美國女孩》看起來都是母女的對手戲,或者像是一種對家有諸多期待和被提醒著要重新檢視與母親或與家之間的關係,但從《瀑布》到《美國女孩》多半都在探究女性比男性細緻的敏銳,而當不同年紀的女性碰撞在一起,加上「母女」這層關係,很容易讓人掉進「關係」的陷井中,而忽略了「自己」。
女孩的彆扭即是那個自己,被遺忘的、被忽略的、被規定束縛的、被教養所規範的⋯⋯好像在不同的年歲都有不同的限制想要框住自己,最典型的關係就是母女之間的糾結。
這幾年台灣的創作作品中,從書、電視到電影,有個共通的話題,就是女性,若範圍再廣些就是到母女與家人(或自己)的和解。這些故事題材能延伸的有很多,掌控得好的故事節奏及情緒便讓人心感溫暖的接收,拿捏得不準確的時常讓人撇過頭去心想「最好是這世界都要這樣非和解不可,哪有那麼容易!」但最常發生的肯定就是狠狠地朝你心裡那個最不想被揭開的傷疤刺進你隨時可以引爆的痛點!
《美國女孩》講的就是這麼個故事,讓那些彆扭的女孩們以旁觀的角色看著自己內心那些細微想得到關愛的情節,又讓女孩坐立難安地想要向世界辨解「其實我不是那麼難懂,我只是想要⋯⋯」卻怎麼也無法清楚的表示,常常只能在那彆扭中以為向世界抗議著「為什麼你/妳都不懂?」「為什麼我一定要照你/妳的方式生活?」但往往忘記自己從來沒有好好說過心裡的那些曲曲折折的情緒波動,不知道怎麼說、不曉得該不該說、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說⋯⋯最後就彆扭了起來!
父親好像總是在母女之間扮演著那個「最懂女兒」的角色,但父親只是沒有像母親太容易有著情緒間過分細微的敏銳,在「這樣也沒有不行」的狀態裡,完整了女兒心裡那個「父親都懂」的角色,也就顯得母親的自我要求成為對待女兒的嚴格限制。
這篇報導裡提到那篇後來沒有出現的演講稿:「原本劇本就沒有寫,她本來就沒有去(比賽),我們也沒有拍,不是後來剪掉的。」也成為這部電影最切實的安排。如果加進了那個演講稿,來個一家熱淚盈眶的場面也實在太矯情了一點,沒有那場戲才能使這個故事留在那個始終沒有說出口的點上,也才能呈現女孩那種在心裡想說又渴望別人能懂的心情。
這個導演自身的故事,彷彿也讓我重回了童年,一樣有情緒隨時會爆炸的母親,一樣有像芳儀一樣的彆扭姊姊,一樣有著一個好像事不關己但嚴厲起來會打人的父親,一樣有著像我一樣老是想不通為什麼她們(母姊)為什麼老是那麼喜歡彼此較勁的另一個女孩,而且她們常常什麼都不說,常常猜來猜去又猜不準的自我詮釋,以致於彆扭越來越多,溝通就越來越容易擦槍走火。
很多女孩看完這部電影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有些則是停在那個旁觀者的位置久久無法說些什麼,而有一部分是像我這樣笑著跟姊姊說:「啊那個女孩就是妳啊!從小到大彆彆扭扭的。」然後她回應我:「女生不都是這樣嗎?」我又笑著答:「我就沒有啊!」
「但說真的妳那樣彆彆扭扭想想還怪可愛的!」後來我又說。
每個女孩(包括甩不掉這些彆扭的女人們)心裡都有像芳儀一樣的美國女孩,差別只在於,能否有一天突然明白不要再跟自己較勁下去,就能解開心裡無法鬆開的緊繃。
我想我的姊姊應該也是整天想要問我:「為什麼你都會忘記帶鑰匙?」「為什麼你都能跟爸媽撒嬌和耍賴和這麼親暱?」「為什麼你都能這麼不守規矩(無傷大雅的那種我行我素)?」「為什麼⋯⋯」
女孩們如果發現自己的媽媽像自己一樣將擺在那些「一定」「應該」之中,就會知道自己與母親只是不同年紀的美國女孩而已!
《美國女孩》(American Girl)/2021
導演/編劇:阮鳳儀
演員:林嘉欣、莊凱勛、方郁婷、林品彤
P.S
姊姊說想去吃「双聖」。來來來,下次去台北我帶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