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剛透白,連續幾日的低溫影響,雖聽說今天會慢慢回溫,但太陽還未現身之前,大地寒氣依舊逼人。走在台北街頭,不自覺拉緊外套。才剛踏出大門,雙腳趾頭已凍得僵直,想加快腳步,讓身子快些暖和,僵直的腳趾卻怎麼也快不起來。
台北的街頭還很冷清,我和朋友約了七點前在第二殯儀館集合,參加一位友人的告別式。今日是適合進塔的吉日,清晨的二殯停車場早已客滿,一、二樓的廳堂也都被預訂客滿。今年,從年初開始,我陸續參加了五、六場告別式,想是年紀到了該面對此事,親友間捎來的訊息常不再是喜事,反而是喪事居多。
今日這一場告別式來得有點突然,是一位單身的男性友人。平日熱愛戶外活動的他,是陽明山、野鳥協會的志工,也頗注重飲食養身。他的離開很突然,獨居又不喜歡麻煩朋友,當天雖有打電話求救,卻來不及了。令親友們都覺得愕然。據朋友間聊起,他最近偶有微恙,也去看了醫生,但不論如何,我們包含他自己,應該都沒想到,生命有時就是這麼脆弱!
若是可以預知還剩多少時間,大多數人應該都想好好說再見吧!可惜我們並不知道死神手上那本生死簿,記錄了些什麼,下一個號碼牌又抽到了誰?而偏偏,大多時候我們都以為,我們還有時間。
我還記得小時候,偶爾會經過一些門口貼有「嚴制」、「慈制」標示的喪家,看到這標示令我不自覺感到害怕,想快步通過,好像多留片刻屋內鬼魂便會出現般,死亡、喪事、鬼魂、忌諱...到底是何時這麼根深蒂固在我們觀念裡?死亡是人生必經路程,誰家沒辦過喪事呢?外公過世時,我大概是國小的年紀,我陪著母親夜裡匆匆回去位於斗六的娘家。我們才走到巷口,就被眾親友提醒著要哭跪喊「阿爸,不肖的女兒回來了」直到家門口,當時的我還不太懂生離死別的情緒,跟在母親後頭跪著回家,失去親人當然是悲傷的,但是那些營造出來該怎麼做的喪家習俗,讓人倍感沉重。如今在台北市已看不到所謂喪家,往生者本來是從家中出殯,變成租用廳堂舉辦告別式,所有嚇人的、有忌諱的,我們不樂意見關於死的事,都不會在家裡出現了。
我參加過好些場的告別式。租用廳堂舉辦告別式,雖然少了很多喪家要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的繁文縟節,但刻意營造、每場幾乎一模一樣,套版出來的告別儀式,實在讓人很難緬懷亡者什麼。如果是我,我想要什麼樣的告別式呢?或甚至連告別式也不需要?告別式是一個人與過往一生所有緣分的最後回顧,這輩子的緣分,不論親疏遠近,也許都會需要這麼一個儀式為彼此關係畫上句點。倘若有來生,即便相遇,也不再是相同境遇了。
我理想中的告別式希望是一場溫暖的聚會,而不是一場不斷鞠躬、答禮的儀式。少了上香、鞠躬等等禮儀,當然也就不需要彷彿儀隊操演的禮儀師來引導了,她們的手勢到底是哪學來的?代表什麼嗎?我至今覺得疑惑。當然更不需要司儀用那想逼哭人的怪腔,念著只換過名字的公版祭文。我也不喜歡廳堂正中那張超大的個人遺照,喪禮過後,那張大遺照的處理,著實令人苦惱,掛家中牆上,顯得突兀,好似提醒著喪禮還沒結束,若收拾起來視而不見,將來也只能是垃圾的命運。
告別式於我的意義,是此生我們有緣相識一場,若能一起走到這裡,即便再不捨,我們仍練習獻上彼此祝福,這些心意讓這一場告別式很溫暖。曾經因為我,而產生連結的人們,再次在這空間相聚,聊聊那些與我有關,也或許無關的苦、樂、喜、悲之往事。出了這空間,你們也許有機會再次相聚,也或許沒有,但無論如何,此後我將不再出席你們的人生,往後各自的旅途,請帶著彼此的祝福,持續努力往前吧!
我的告別式應該也會有跟我一樣,常常獨自行動的人,呼朋引伴一起做一件事,從來都不是我們的習慣,請儘管自在一個人前來,靜靜地和我一起回味這一生。取而代之個人遺照,我想把過往珍藏,與親友們的合照,拿出來與大家分享。這是我們共同創造的回憶,照片為我們此生的交集留下記錄,就讓我們一起回味最後一次!若你發現哪張與你的合照,值得留念,當然歡迎帶回家留作紀念。
最後,溫暖的告別聚會,少不了好聽的音樂,此時此刻分離的情緒也許瀰漫著,音樂得以讓心沉澱下來,撫慰我們,化悲傷為祝福。我想過了,吳志寧的「我消失了」,蠻適合做為我告別式的選樂。想著想著,這麼理想又溫暖的告別聚會,大概也只適合在家中舉辦了!
你們想過了嗎?想要什麼樣的告別式呢?先來聽我點播這一首「我消失了」,然後也許想一想,關於你的告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