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深夜高樓燈火若星點的香港為背景,襯托著一盞「Taxi」的明燈,特別喜歡這幕帶出的「救贖感」,彷彿能從中拾取希望,也是《白日青春》帶給我的溫暖。電影也帶給我一份截然不同的溫度與感受,絕非壞掉的下層冰箱,相反的,它好似岸邊沖上腳踝的冷水,帶著多少令人畏懼的寒意,我們依然願意踏入其中,那是百日與青春這對亡命之徒逐漸深化的情感,彼此從心底透出的沁涼,如此珍貴動人。
《白日青春》片名借用的意象來自袁枚的《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講的是難民所停駐的中繼站「香港」,如今的香港儼然成了不宜生長之地,那照不進日光的陰暗角落,也是國瑞導演選定講述的主題,這群排除在法律外的邊緣者,遭到標籤化成為假難民的身分、無法被官方認證的婚姻關係,甚至要取回醫院裡的屍體都有難度,在導演眼中的香港散發著一股憂傷的氣息,若父子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若無法逆轉時光的生命選擇,巴基斯坦難民男孩「青春」成了這份情緒的出口,他死命想擺脫命運,試著要從死路一條的胡同裡找到活路。
男孩死去的父親想給予他的,是一副能夠看得清現實的雙眼(眼鏡),是一個在好的環境中長大的機會,父親在故鄉曾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於是他們才會偷渡來香港尋求庇護,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年,依然盼著全家人能申請成功搬去加拿大,此舉呼應了百日當年帶著妻子游泳前來香港的動機,要讓仍在大陸的兒子擁有安穩定居的住所,如今下一代「難民」依然持續陷入這惡性循環。事實上,莫青春不只繼承了這份苦難,他也從百日身上習得了開計程車的知識,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心願,慢慢踏著油門,放開了煞車,車輪就會緩緩移動前進。這多少也填補了兩對父子角色之間的遺憾,交換了駕駛與副駕駛的座位,青春身上也重疊入了百日的影子。
指南針終究指向了同一處,也是「青春」手中緊握的最後希望,搭上那艘前往「加拿大」的漁船,是他與女孩阿耶莎共同約定的未來,是《白日青春》指引人們前往的樂土。黃秋生飾演了終日用啤酒洗漱的司機百日,戒不掉借酒澆愁的惡習,兒子捐了半個肝仍聽不進教訓,百日固執的個性成了兒子不願向他傾訴的主因,兩個男人無法互相理解,百日才會將一切交付給小男孩,為這位渴望長大成人的孩子買酒,那是如此荒誕又可愛的事啊。而素人演員林諾所飾演的莫青春,真誠的演出撐得起每一場戲,他也具備激發他人的潛能,踩著腳踏車來到隊伍前頭,踢著瓶罐進球瞬間露出的笑容,或是偷竊持槍後的惶恐不安,他與黃秋生的互動戲裡戲外都足具火花,一起站上了金馬獎的舞台確實實至名歸。想離開香港的下一代(青春),成了(百日)留下來的理由,他們凝視著彼此,沒有道別或說再見,老人看顧著海上的年輕人遠去,讓結尾增添了幾絲韻味,渡人者終能自渡,渡過了這片晦暗,他已見到了曙光。觀賞完《白日青春》不得不讚賞這齣戲的劇本,能夠精準描繪角色真實而相稱的處境,為他們感慨之餘,我也非常看好劉國瑞的導演之路,推薦大家3月31日進戲院支持這部港片佳作《白日青春》。
延伸聽歌: #魚丁糸 #蘇打綠 《#百日告別 (魚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