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便對於歷史有所迷戀,這份迷戀並非源於王國的興起或滅亡,更非為了利益、權力而機關算盡的各種奇思妙想,最令我驚嘆的是,總是有人願意在世道最艱難、最黑暗的時刻,站出來,無論他是為了族人、國家,乃至人類,無論他是善是惡,只要他選擇站了出來,他便有讓人欽佩的地方。
或許在與台灣不同文化的國家,站出來,替眾人發聲、服務,這種事是司空見慣的,但在台灣卻並非如此,至少在我生長的環境中,為了眾人做事,是很容易被貼上負面標籤的,諸如偽善、愛現、愚蠢、雞婆等等,這些負面標籤,使得許多人不願意站出來,當老師問全班,誰願意擔任股長時?這一點更是展露無疑,每個人都不願意舉手,沒人願意將這份擔子由自己接下,而是想透過旁人的提名.因為我們認為這是謙虛的表現,另一層面也意味著,自己是被迫當選,幹得不好,也無可指摘,而這也意味著自願者,只要做得差,便會引得千夫所指,萬人謾罵的羞辱。
我相信很多人都聽過明哲保身這個成語,但如今有許多人卻將這句話想成不沾鍋似的處世原則,從小無論是競選股長、班級競賽成員選拔、表演活動的成員挑選、分組報告的演講人,乃至出社會後,為了團隊在會議中提出建議,大多數人都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就像得道高僧般,一切俗事都與己無關,而當一切事務安排妥當後,大夥又會像小怨婦般,不停哀嘆宛如奴隸的命運。無論是明哲保身,或是不沾鍋的處世原則,大多數人兩樣都沒能做到,最後只落得一個下場,那便是隨著浪潮的起伏,不斷的哀鳴,然而呻吟終將沉默,只因你總會習慣這份痛苦,但生命仍在延續,你仍在飄泊,下一場災難還是會到來的,痛苦只在不遠的將來罷了。
但我也很清楚,上述這些經歷,你們都很有共鳴,但又有多少人真切的感受到這份痛苦、折磨呢?我想應該只有,有能力的人能夠感受到這一切,他們很清楚這些事務該如何處理,如何提高效率,如何更妥善的安撫各方,如何更周全的準備,如何為眾人獻上祥和平靜的一日,但他們受限於成長過程中的經歷,不敢發言,不敢站出來,他們只能默默地看著一切走向失序,走向敗亡,他本有能力讓一切變得更好,甚至是拯救一切,但在他的沉默中,都只能消亡,對他而言、對我而言,都無異於是自己毀了一切,毀了本該安寧的一切。
總有人說人類是愚蠢的,但我卻認為指摘者才是愚蠢的懦夫,他們總會以事後諸葛的方式,痛罵願意站出來的人,或許他的解方是無效的,甚至是有反效果的;但也因有了這次的嘗試,人們才知道,這條路是行不通的,這也意味著我們離成功更近了一步,盡管我們都清楚這個道理,然而懦夫們總只想一步登天,因為他們沒有面對未知的勇氣,因此沒有耐心給予嘗試的機會。
上述種種,都造就了人們不願站出來發言、領導的窘境,我們害怕被批判,無論是被人貼上標籤、或是過程中的質疑、又或者是結果的不盡人意,縱使人們仍舊會給予站出來的人肯定,但這些暖心、鼓勵的言詞,仍是遠遠少於羞辱與責罵,因此有能者退縮了,被迫,又或者說是被利益驅使之人,便站了出來,他們引導人們前進,並非因為他們有好的解方,更不是為了你明天下午能安安靜靜地享受茶點,他們只是為了自己,一切仍舊走向失敗。
看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使得有能者將目光低垂,他們意識到不要去看,痛苦就會少了很多,專注在自己身上,他們能活得更自在、更自由、更幸福,甚至他們還開始倡導其他同類效仿自己,不要去參與那些糟心事,與其為了政府的詭異政策提出建議,而被側翼瘋狂攻擊,與其為了公司不合理的文化,發起改革,而導致事業不順,還不如想想看晚上要吃哪間餐廳?明早要喝哪一種茶葉?假日要去哪座山走走?
多陪家人、專注於自己的幸福,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人總會追求快樂,但只要你不小心抬起目光,你便會看到滿目瘡痍的世界,痛苦仍舊會襲上心頭。
我們常常聽到,有能力的台灣人,總會移民到國外,這絕非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而是我們都很清楚,到了國外,就算我們領有他國的身分證,但我們心底仍就是台灣人,因此該國的失序、錯誤,我們更能眼不見為淨,在心境上更能置身事外,而在台灣,我們沒有辦法,痛苦總是縈繞著我們,我們只能遠去、只能離開、離開我們的故鄉。
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麼還請站出來,不僅是為了眾人,更為了自己,我們都很清楚,站出來並不是為了聲譽、更不是為了錢財,只是為了安撫那份不斷折磨自己的苦痛,無論成功或失敗,我們的嘗試都會讓自己從中得到解放,午夜夢迴,我們不再自責,自己的無為,從此好眠。
最後,我想要大致的述說一下這一篇文章的起源,在大學生涯之前,我也是隨波逐流的一員,我心中滿是焦躁,因為我清楚該如何辦好諸多事務,但這些事務因為我的怯弱,而讓給了其他人,他們的處理雖不能稱之所糟糕,但絕不能稱之為好,只能算是勉強,這些事務的陋習依舊,甚至使得許多人習慣了陋習所造成的錯誤,直到某一天,一個新人被這個陋習弄到,他很不滿地大聲斥責:「為什麼沒人告訴他?為什麼這麼奇怪的東西,沒人改?」
從那一天起,我才意識到自己低垂目光將造就什麼樣的下場,我成為了錯誤的一份子,我將不對的視之為平凡,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佔據了我們心房,我甚至不曉得自己又默許了多少錯誤。或許小奸小惡,都是可以接受的錯誤,但若是我連大奸大惡,都包容了呢?我本以為自己是有界限的人,但實際上,我的界線卻隨著習慣而變更,若真的如此下去,我終會成為沒有原則的人。
上大學之後,我開始注意身邊的一切,只要我感到怪異、感到不正常的事務,就會嘗試與當事人了解,理清這一系列流程中為何有如此詭異的處事方式?若能接受則默許,若不能接受,則與對方討論,大多數時候,對方都會給予我嘗試的機會,儘管我的嘗試並非次次成功,但至少都能將一件事的完整度提升,減少錯漏的發生,也因為有了這些嘗試,我才會走上我當前的職業,成為一名測試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