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她說。
在 Yann Andréa 與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成為一對戀人前,莒哈絲就已經從內在崩解了他。或說,重新創造了他。更確切來說,虛構了他。
在
《莒哈絲最後的情人》,導演重現了 1982 年的那場訪談。以直率、甚至粗糙、不掩飾的方式呈現,包括鏡頭在訪談者與受訪者間游移的晃動、受訪者面對錄音機與受訪的不自在、話語欲言又止的中斷與停頓,還有更多或長或短的,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沉默。確實有些觀影時刻,會誤以為自己在看紀錄片。
導演並非以刻意造偽的方式欺騙觀眾。畢竟,這明顯是錄音訪談裡,沒有攝影機存在的空間。讓觀眾意識到鏡頭的晃動,也就是揭穿這並非是個紀錄片的方式。導演與演員試圖去做的,僅僅是模擬那捲錄音裡的聲音,是怎樣說出的?那些表情、那些語氣、那些停頓,尤其兩次左右的電話鈴聲干擾,給出現場的情形。
但問題在於,何必這麼做?為何不直接播放錄音、或整理訪談成的文字?對我來說,答案很簡單:透過這樣的形式,我更為專注而投入地聆聽。我透過「觀影」,更能掌握 Yann Andréa 的語言,即使知道那是演員的詮釋。
聽到了什麼呢?我們透過訪談聽到的,並不是 Yann Andréa 對莒哈絲的印象、對她的回憶。我們聽見的,是莒哈絲化的主體。
讀了
《毀滅,她說》後,Yann Andréa 的世界裡,除了莒哈絲的文字外,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真正地進入他的心。除了她而無其他,某個程度上來說,Yann Andréa 已經被毀滅。是以,「毀滅」並不是文法中的直陳式,該是命令式。
莒哈絲的小說語境中,鮮少有長句,而是短句。不常用條件式、虛擬式,而往往就是那麼簡單的直陳式的語式。在我看來,莒哈絲的直陳句,總也有種命令式的感覺。語言與真理之間的關係,在莒哈絲那裡並無辯證,語言即一切,那是她的荒漠,單一又無窮無盡的迷宮,真正出不去的迷宮。在那裡,要不是進不去,要不離不開,你不能閱讀莒哈絲又拒絕被全面性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