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容因為寫論文而發起了一個活動,她認為即將入睡就像即將進入異次元時空,睡前是思緒湧入等候落地的時刻,異地而睡尤其不會即刻進入睡眠。所以她想和大家聊聊 去年她將租屋處輪番分租給不同的陌生女姓租客期間,和她們一起在有兩張床的房間裡入睡的故事,著重在探索彼此的床頭故事,意欲知道人們當下會自發的想分享人生的哪些切片。
今晚的活動順利結束了,她要離開活動大樓時,遇到了築賓。多年未見的兩人愣了一下,終於相認。
他們坐在在公園的長椅上。
「所以你是參加了樓下舉辦的活動嗎?真巧,我剛結束我辦的活動,跟相識的組織租借的空間,很小的活動啦。」
「為什麼辦活動呢?」
「說來話長。總之我收到了來自朋友送的錦囊妙計,上面寫說:"你為了體會而用心締結了那些有愛的關係,現在,是時候分享出去了。"雖然很抽象,我卻知道怎麼做了,這活動是要辦的。」
「聽起來不錯,為妳高興。」
「我們認識幾年了……十年!我今年三十八,那你也三十了。」
「想當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又好像歷歷在目。」
「我現在看起來一定老很多吧?從二十八到三十八,對女人來說很殘酷啊!」
「我們當年怎麼看都像是在一起了,妳沒懷疑過我眼光獨到嗎?」伴隨這話的是他那抹神秘的微笑。
「真是太獨到了。」她笑著伸手去摸他的頭髮,又收回手,幽幽的說:「當年,即使很失敗、不靈光、不諧調,我還是次次找你上床,因為,我想要讓自己像個"正常"的女人,那是我所做的"正常化"努力。關於這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革命成功了嗎?如果還要第十一次起義,我可以奉陪。」
她微笑著淡然:「即使看起來不圓滿,也是功德圓滿。這是我現在才懂的體會。所以,沒有成不成功,也不需要彌補。」
他看向遠方沉思:「好吧。萬一以後反悔,還是可以找我翻案。」他湊近她耳邊小聲說:「我的尺寸落在什麼區間?這幾年的比較結果?客觀的答案?」
她沒好氣的說:「我以為因為我是妳的初戀,你才執著要再做到圓滿。再大你也不會滿足啦!」
其實我當年……。他們回憶過往,那些過去說不出、講不清、想不通的事,在時間的長河面前,好像河水就這樣清澈了起來,水中星月都一一的回到天上,兩顆星子一彎月,排成微笑的表情。
「所以我們這樣是相隔十年的告白嗎?」
「是告解。」
「那我要赦免你的罪嗎?」
「我喜歡我們如今此刻這樣的關係,所以,有罪也無妨。」
「這幾年妳有好對象嗎?」
「我體驗過有良好基礎的對象、最能遮風擋雨的對象、還有最具前世姻緣的對象。你呢?」
「我遇過方便一起享受狂野的性的女人、可以一起生活的女人、用來磨練我的女人、拿來好好照料的女人、還有適合共修交流的女人。」
「聽起來很美。能看見,就能是段圓滿的關係。」
上星在社群軟體向築賓哭說,她那件有波斯菊圖案的防晒外套丟了。這是他們自那晚分別後首次互動。
「掉在活動主他家嗎?」
「不是,是離開他家後的捷運裡。」
「要去找服務台處理嗎?」
「唉~好煩!」
「別煩了。等等。」
築賓找出他幫上星拍的那張她與天梯的合照,用軟體把那件外套形狀剪下來,另存圖檔傳給她:「聊表心意,以茲紀念。可以穿在妳的虛擬替身身上。」
上星傳了張淚眼汪汪的貼圖:「好感動啊,死要見屍,這是唯一可以證明那外套活過的東西!」
「什麼謝法?這是它的遺照嗎?傻眼。妳就想像它登上天梯回鄉了。」
「哇!功德圓滿,我與它之間的緣份已盡。我喜歡我們仨,我和你和它,那件了緣了的外套,這樣短暫而美好的關係。」
「嗯。認同。隨興又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