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大江大海後,感覺要回顧目送才算告一個段落。
和《孩子你慢慢來》一樣,我記得自己初讀《目送》的時刻——
高中晚自習下課,回家的巴士站前有一間誠品書局,天天看一點天天看一點,這本書就這樣在我心裡放下了錨。
對年幼的高中生而言,確實很難去感受老師的位置,以母親和女兒的身分面對生命裡的告別,即使已經30的現下,我仍然沒有把握自己充分讀懂了這份情感,我只是不自主的悲傷。
《目送》像是另一種版本的背影,作為母親,老師送安德烈進小學時是如何記得那擠身在學生群裡的小小孩,而後到送16歲大的他出海關交換讀書時,他如何面對那「不必追」的背影,我想像著父母是如何看待我們的轉身,我們是否曾經沒心沒肺、蹦蹦跳跳的離開呢?
但這十多年來,目送最讓我不能忘記的大概是老師的父親送他進大學教書的那一天。
老師的父親開著運送飼料的小貨車,載著即將任教大學教授的女兒上班,車子並未開到校門口,他父親和她道歉,說這並不是送大學教授的車子。
書裡這段只有五行,這五行在我心裡鑿下很深的軌跡,這五行至今都還讓我喉酸。
父母像無條件投入火中的柴薪,燃燒著自己讓兒女旺盛,那一句對不起有多麼讓人心碎,兒女又該如何承擔。
這樣的切換在書裡不只一次,在另一篇《同學會》裡,已屆中年的女兒對著過馬路仍不禁牽她的手的老父親說:你不必牽我的手過街。一次兩次。
另一邊,中年的女兒是十八歲少年的母親,被兒子拒絕牽手過馬路的她,站在馬路邊止不住的落淚。
是這樣啊,原來人真是要做人的父母,才能「穿父母的鞋」、「傷那種心」呀。
我很心疼老師寫到他爸爸在提愛己鞋底的故事,那一次的雪盲打翻的白飯,那不知是最後一次的告別塞進他爸爸手裡的鞋底,那在異鄉遙唱的湘楚之音⋯⋯
所有她對父親的描寫,所有對父親的「記得」都是那麼深情,那麼捨不得,能以讀者的身份陪伴著這一場私密的告別,我覺得很悲傷,悲傷到甚至像窺探了隱私。
最後提一下老師寫站在火化棺材前的注視,他為父親著衣,凝視他最後的樣貌,記得他最後留下的氣味,讓我想起我的爺爺,他為我上了重要的生命課,至今那個跪在地上的夜晚還清晰的在我腦海裡,爺爺進火化的那天好熱,我也在心裡和他告別。
時隔兩年的重閱還是不簡單,我在超過三十度的高溫室外就著日光讀、我在人潮擁擠的捷運車廂裡讀、我在例行的針灸治療期間讀,我旁若無人的鼻酸,這一點和兩年前沒什麼不同,另一點相同的大概是我也一直在學習和摸索告別的方法。
目送有太多金句在流傳,在我心裡這整本書都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