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澤直樹的《冥王》與古北歐的冥王：維京人頭盔沒長角，但也是有「角頭」

今年強檔動畫《冥王》我超愛，如果還沒看過，非常推薦；作者另一部作品《怪物》亦是精彩到可怕。由於作品中刻意使用了「角神」形象作為冥王的意象，想到也殼蟻分享一位長角的北歐異教神。恰巧這位知名的神祇也稱得上「冥王」——戰死者之父，奧丁 (Óðinn)！

【圖1】

矛神奧丁

維京時代以前大量出土「角人像」(horned figure) 的雕塑物，似乎與奧丁信仰有關；它們為什麼指向奧丁，而非其他神靈或超自然角色呢？

奧丁有許多名諱與「矛」(Spear) 相關；包含矛訪者 (Geirlǫðnir)、矛戰騎 (Geirǫlnir)、矛神 (Geirtýr)、矛之主 (Geirvaldr)、矛者 (Darraðr) 等。

【圖2】

在盎格魯薩克遜文化圈中，奧丁被稱為沃丹 (Wodan)，英格蘭亦有地名包含祂的名諱，稱為「沃單之丘」(Wodnesbeorg)。一件 7 世紀於英國肯特郡芬格雷夏姆 (Finglesham, Kent) 出土的帶扣文物，上頭正裝飾著配腰帶與矛的角人像（【圖2】左上）。

此外，過往談及維京人頭盔時提到皇家墳址的蘇頓胡 (Sutton Hoo)，頭盔裝飾上也有出現「跳舞雙槍俠」(weapon dancers)（【圖2】左下）。類似造型的人像物頻繁在維京時代以前的古北歐各地被發現。談及狂戰士時提到的托斯倫達銅板 (Torslunda plates) 上也有差不多的設計（【圖2】右下）。

目前學界還沒有為圖像專門命名，有時稱作矛舞者 (spear dancers)、角人像 (horned figure)、角盔人像 (horned helemt figure) 等。不論是什麼版本，都有一些共通特徵：頭上的環狀角（多數末端似鳥首）、手持長柄物（部分明顯是長矛）、人像呈現舞蹈姿態、部分配備腰帶與劍。因此，有一派學者主張這是奧丁信仰的具體線索。

不過古代戰場上配備長矛、長劍，不就只是大家都在做的事嗎？這也是為什持有一柄以上的長矛人像，會更具有指標性意義。奧丁祂那知名的神槍「震盪者」(Gungnir)，是以拋擲出擊，古戰場上擲矛手配備 2-3 柄長矛是基本。

鴉神奧丁

渡鴉也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奧丁特徵，過往文章也多次提及，尤其是象徵思想 (Huginn) 與記憶 (Mininn) 的兩隻渡鴉；另一方面，奧丁有多個名諱與渡鴉有關，包含祭鴉賢者 (Goði hrafnblóts)、鴉神 (Hrafnaguð)、渡鴉之儀 (Hrafnfreistuðr) 等。

【圖3】

前述提到角人像的角末端有鳥首造型，遠在當今俄羅斯境內的古拉多加 (Staraya Ladoga)（【圖3】左上），也有發現類似的設計，不過只有頭像，沒有出現長矛舞者。以前曾說過，維京人不僅往西（冰島、英格蘭），也有往東的流派；往東去東歐大陸發展的，通常被稱作羅斯人 (Rus)。

角人頭像還出沒在丹麥（【圖3】右上）、英格蘭（（圖3】下）等地。如果把所有角人像的古北歐文物全部蒐集起來，大概足夠出一本獨立刊物，這裡大家看過就好。比較值得注意的是，「角」並非位於頭部側面，而是頭部頂部的延伸，或是在頭部後側；可能是「渡鴉隨行」、「渡鴉盤旋上空」的抽象化表達方式。所以，請不要當作這是維京人長角的證據，我會很困擾…。

戰爭之冥王：鴉角的矛神奧丁

奧丁是戰爭之冥王，這一點，從英靈殿 (Valhǫll) 屬於奧丁，以及女武神（"valkyrja" 字面上意思是「戰死揀選者」）、狂戰士 (Berserkr) 亦歸奧丁統領，便能夠窺知一二；角人像與「獸形人像」時常一同出現，獸形人像一般會以狂戰士信仰作解讀。

持矛舞者的形象、姿態近似神靈，偶爾更近似凡人；但無倫如何，文物上看來，都具有某種「超自然性」。死亡也可能與角人像所代表的意義有關，尤其多數文物都出土於墓葬中，有的角人像文物甚至直接佩戴在死者身上（【圖2】右上）。還有一件 SSR 級別的墓葬文物上出現不同以往的角人像。

【圖4】

過去談維京藝術 (Viking Art) 時介紹奧斯貝爾格船葬墓 (Oseberg burial chamber)，其中破碎的掛毯上暗藏玄機。古物修復師真的超生猛，能把一坨爛布（【圖4】右上）整理成繪師能細細重現的版本（【圖4】下）；修復後繪製的掛毯最左側，一名持劍的角人像變得清晰可辨。同樣出自掛毯的另一件素描中，也能見到角人像（【圖4】左上），是手持兩柄長矛的版本。

角神與冥神

古文明中不乏有角神信仰，《冥王》這部作品中指涉的是古羅馬冥神 (Pluto)，或許是因為祂與豐饒之角 (Cornucopia) 有關。凱爾特神話中則有相對明確鹿角形象的豐饒之神 (Cernunnos)。不論何者，包含奧丁信仰，似乎都與「死亡與重生」的主題相關。正因為一切將歸於塵土，土地因得富饒，從而孕育新的生機，週而復始。

最後，想分享一段異教人極致推崇的維京人電影《北方人》(The Northman)。劇組有邀請古北歐研究者作顧問，在劇情中重現出跳舞角人像的真人版演藝，作為某種狂戰士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