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尚未種梅花之前,要賞梅得經常跑南投的風櫃斗或嘉義的梅山,經常一路上都會看到一堆寫著梅王、梅后、梅公主用來招攬客人的招牌。
隨著越來越多的觀光人潮湧入,以梅為花樣的商品也越來越多,沿途都是這樣的叫賣聲:「人客,要不要來碗梅子雞?」眼見冰清玉潔的梅花林沾染上市井的口腹嗜欲,想要不俗氣似乎也難!
總在這時,想起南宋詩人楊萬里在梅花飄落之際掃梅英煮粥的心情,詩云:「纔看臘後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將熬粥吃,落英仍好當香燒。」詩人在梅花即將凋零之際,收集拿來煮粥,除了想薰染一身的清氣,或許更多的是不忍一襲素潔就此「零落成泥碾作塵」罷!
每每展卷閱讀古人的餐梅料理時,總不禁感慨:古人到底是在甚麼樣的心情拈梅入菜?竟如此珍惜地收集梅花的落花做碗梅花粥?現代人大概很難想像這樣一碗不加調味的清粥到底甚麼好喝?
我忍不住想到時興吃櫻花的日本人,如果單單以食用花的角度考察:櫻花微馨,也沒甚麼味道(有的品種還有苦味),必須靠鹽漬與調味來給出味道,其實稱不上太好吃的食用花品類。
但那種集體對櫻吹雪的文化美感與生命情懷,所謂愛到深處就是要吃下它,這令許多日本商家樂於研發各種跟櫻花有關的食品或料理,所有商品都是繞著這樣的美感而發,這樣的美感甚至風靡了鄰近的國家!
相較之下,我們對於同樣也會落英的國花——梅花是不是也有類似的美感與生命情懷呢?我問過很多朋友,很遺憾地不但回答得零零落落,還很僵硬,說穿了不過就是戒嚴時代植入的愛國意識。這說明了一點:我們其實對梅花沒有太多的情懷,梅花的文化與美感並沒有深入到我們的情感裏來,以至於賞梅景點賣的仍是梅子雞、梅子香腸,但我們能想像日本人在櫻花樹下大啖櫻花雞與櫻花香腸嗎?
餐芳除了代表一個時代的飲食高峰,其實最深刻的還是文化底蘊。倘若對梅花的審美文化不了解,梅花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梅子的花(果子花)而已。當然上古詩經時代的先民也是這樣理解梅花的,但經過千年的審美蛻變,梅花其實已經相當不同了,遺憾的是對現代人卻還是那麼地陌生!
歷經千年審美的梅花意象:梅花一弄 澡雪
今天就讓我們來上一碗清雅的梅花粥吧!做法很簡單,只要將白粥煮熟,在起鍋前,灑上一把梅花瓣(要記得剝除綠萼),就能讓粥瀰漫著一股淡雅的杏仁香。在「大味若淡」的素樸當中,靜下心來體會何謂「數點梅花天地心」的況味吧!
南宋著名的飲饌名著《山家清供》,作者林洪自稱是北宋林最著名的愛梅隱士林逋的第七世孫,書中記載各式各樣琳瑯滿目的梅花料理。
斷句:掃落梅英,揀淨洗之,用雪水,同上白米煮粥候熟,入英同煮。楊誠齋詩曰:「纔看臘後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將熬粥喫,落英仍好當香燒。」
(善本圖出自國家圖書館.古籍與特藏文獻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