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迷途仙子(三) | 奔奔小劇場

鎖濣城主小女兒璽萬‧波迪里奧原本只想要快快樂樂窩在家人身邊，任性吵嚷著要美麗的衣裳穿。但冬末的寒流帶走母親，長她十歲的哥哥姊姊也被徵召加入軍隊裡，她又成為家裡唯一的孩子了。

❙ 劍曆454年，初春 ❙

璽萬這一年十五歲，提那和提利已經離開三年了。。

老城主這幾年來還是忙於政事，很少盯璽萬的練武進度，只有阿梅時不時在璽萬旁邊絮絮叨叨。

「璽萬小姐啊，我知道我是個下人，但提那小姐若看您這樣偷懶，您又要挨大小姐的罵了。」

璽萬邊聽邊在花圃裡又種下一棵石斛蘭。這幾年種花已成為她的興趣。

「阿梅姐，我至少現在很會騎馬了！而且等提那姊姊和提利哥哥回來後，看到花園裡開滿漂亮的花，一定也會很喜歡！」

「璽萬小姐啊，您現在的程度也不過是能騎到市集逛大街，輕快步還沒熟練，策馬小跑時還常常摔下來，大小姐一定很不滿意這樣的進度。」

「阿梅姐！騎到市集裡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妳再說下去，我今天就不幫妳寫食譜了！」

璽萬說完，丟下鏟子，氣呼呼地離開花園，隨手披了件斗篷，又衝到馬廄裡，命令馬夫牽出自己心愛的白馬。阿梅還在花園裡看著她搖頭，但她只是揮動馬鞭要直奔市集，並忽視一路上對她鞠躬致意的城民，在心底嘀嘀咕咕。

「阿梅真是的，人家現在至少會騎馬了。反正提那姊姊和提利哥哥那麼厲害，我又不用接任城主，幹嘛那麼認真練習劍術啊？」

她將馬栓在東市集旁的大樹，學提那拉起斗篷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確認沒人注意到她時才走入市集。

市集裡還是一樣熱鬧，那不利斯來的布料就是特別吸引她。她想著手邊最後一件新衣服還是提那和提利帶她去東市集訂做的橘紅色洋裝，只是這幾年補補修修，長洋裝都變成短洋裝了。但這些年來爸爸哀悼媽媽的離世，已漸漸減少她的零用錢，所以她只能在市集裡東看西看，混在人群裡看布料攤位最新款式和材質，研究經過自己身邊的每一張臉。

一直到夕陽時分，她才稍稍心滿意足的要離開市集，卻發現外頭有一點一點銀藍的光粉。

原來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位神秘男子站在市集外的巷弄前。男子身上的灰色西裝外籠罩著一層銀藍色光芒，內裡穿的白襯衫被漿熨得非常硬挺，脖子別著一枚白色蝴蝶結。他手裡緊握著手杖，輕輕敲動暗巷地板的磁磚，磁磚微微移動，露出一個小洞。

「你是誰？」璽萬大叫一聲，男子沒有回答。璽萬又問了一次：「我叫璽──綺幻！我叫綺幻‧波迪里奧，你叫什麼名字？」璽萬脫口說出為自己取的綽號，男子才回過神抬眼看她，卻讓她倒抽一口氣。

男子的臉龐不但沒有衰老，看起來還比四年前年輕，但雙瞳卻變成灰色的。

「我叫諾特。但這個名字也不重要了。」諾特說話的口吻好像在尋找自己的聲音，一雙灰色眼眸憂愁看向磁磚，又直視璽萬，看得她雙頰泛紅，卻還是大聲問：

「你姓什麼？」

「我沒有姓氏了。」

「除了王室外，每個人都有姓氏。所以你是流浪王子嗎？」

「我不是王子，但我因為一些原因失去姓氏，現在的確是在各個世界流浪，最終還是要回到蘑菇森──」諾特停住口，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就從地板磁磚間的小洞拿了一枚閃閃發光的東西，放進自己的西裝口袋，揮動手杖，想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你剛剛說蘑菇什麼？那是什麼地方？」璽萬張開雙臂，擋在諾特面前。諾特別過頭，要往另一邊走，璽萬又繼續說：

「而且我看到了，你會戲法，可以換掉身上的衣服。可以教我嗎？」

諾特愣住了。「妳看到我用魔法換衣服的過程嗎？」

「原來那叫作魔法啊？對！我四年前就看到了！現在提那姊姊和提利哥哥不在，我好無聊喔！可以跟你學魔法嗎？」

諾特搖搖頭，右手手指在手杖上輕敲著。「小妹妹──」

「綺幻！叫我綺幻！而且我十五歲了，不是什麼小妹妹！」

「好，綺幻，我不能教妳魔法，但我可以說故事給你聽，聽完就回家好嗎？」

「那我要聽你剛剛説到的蘑菇森林。」

諾特想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這時，幾名王都的侍衛騎馬經過他們身旁，當作他們是一對在市集邊談天的兄妹，向璽萬問了到鎖濣城堡的路線，又匆匆離去。

璽萬來不及思索王都侍衛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諾特就說起了故事，璽萬也深深著迷在這個以「重月曆」計年、有著金色瀑布的世界。她好想看看那一座以蘑菇為主的森林真正的模樣，想知道沒有翅膀的兩歲精靈小王子，到底跟調皮的蘑菇精玩了什麼遊戲。諾特還告訴她，蘑菇森林裡的夏天特別熱，所以他打算之後搬到西南方，在屋子裡放一顆得來不易的寒霜之心。

當諾特說完故事時，已是夜幕低垂、東市集收攤之時。

璽萬開心地跳上馬，對諾特大叫：「我還會再看到你嗎？」

諾特還沒回答，璽萬又叫道：「今年中秋節來看看比武大會吧！這是年度第一場盛大的比武大會，比哈瓦節的還要熱鬧喔！我想到時候又可以看到提那姊姊和提利哥哥出現在比賽會場，我再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跟他們說你一點都不危險！」

諾特微微一笑。「中秋節和蘑菇森林的重月節是同一天，我如果沒有要事會再考慮的。綺幻，謝謝妳。」諾特說著，就消失在銀藍光粉裡。

璽萬心情愉悅地騎馬回家，幾乎要哼起歌來。她想要趕快告訴爸爸今天聽到的故事，所以一把馬牽到馬廄，就急急跑過迴廊，不顧想攔住她的僕役和衛兵，快步走到老城主的書房前，還沒敲門就先大喊：

「爸爸！我今天聽到好有趣的故事──」

「璽萬小姐，城主大人一直在找您啊！」阿梅氣急敗壞出現在走廊，手上拎著一條濕透了的手帕。「英格凡斯那裡傳來提那小姐和提利公子的消息，大人他看完信就不說話啦！您快到議事廳去，大家都在那裡！」

璽萬聽完，又轉身跑到議事廳，這才發現廳外衛兵各個眼眶泛紅。她走進議事廳裡，發現窗簾都拉下來了，廳內唯一的亮光只剩下爐火和透進門口的月光。老城主坐在高扶手椅上，雙手顫抖拿著一封信。璽萬在東市集外看到的那兩名王都侍衛就站在老城主面前，一臉遺憾的說：

「如果不是提那小姐和提利公子帶隊衝進敵營裡，我們也無法贏得與蠻夷國的戰爭。國王陛下希望獻上最誠摯的感謝。國家感謝你。」

璽萬愣愣站在議事廳門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王城侍衛多說了些安慰的話，就鞠躬離開，憐憫地看了門邊的璽萬一眼。

過了好一會兒，老城主才出聲喊璽萬：「萬兒，過來爸爸這裡。」

璽萬撲到爸爸懷裡哭泣，發現爸爸又比以前更瘦了，曾經因為媽媽離去而乾涸的淚水浸濕了衣服。「這兩個孩子，再過兩個月就要滿二十五歲了......我的那兒和利兒啊......我的那兒和利兒啊......」

那天之後，鎖濣城堡的議事廳窗簾再也沒有拉開過。老城主日漸消瘦，活力也大不如前，就決議辭退城堡裡大部份的僕人，只留下廚房的阿梅和少部份的傭人，城堡裡的裝潢隨著僕人們離去也跟著黯淡了起來。

只有城堡裡的花園始終保持著生機盎然的模樣，夏天來臨時，璽萬種下的石斛蘭、香檳玫瑰、向日葵相繼開花。璽萬陪著老城主一起賞花，老城主疼惜地摸摸小女兒的手。「萬兒啊，妳也好久沒買新衣服了。妳啊，就盡量買，好好打扮打扮。不然等妳未來接任城主，就要穿那些正經八百的衣服啦！」

璽萬從老城主手裡接過一枚又一枚的斯卡。她想念姊姊和哥哥時，會到市集裡買布料做新衣服，想念媽媽時就買項鍊，想讓爸爸開心時，就多買幾雙鞋子。但當她穿上這些美麗的裝扮，騎馬進城時，鎖濣城居民都看著她直搖頭。

「璽萬小姐真是沒心肝，這提那小姐和提利公子剛走沒多久，她就打扮得花枝招展。」　

「是啊，真枉費以前小姐和公子這麼疼愛她！」

「哎呀，想到以後瑣濣城要讓她來繼承，我還真是害怕未來啊！」

「噓！你小聲點！她好像聽到我們說的話了！」

璽萬假裝沒有聽到人們對她的議論，逕自走到東市集旁的巷子，在諾特離開的那塊磁磚壓了塊石板，希望他會發現這段留言。

她告訴諾特，因為哥哥姊姊不在了，所以比武大會暫停舉辦一年，希望明年還有機會看到他。

半圓的月亮為她照亮回家的路。她知道中秋節又快到了，只是他們再也無法一家團圓，也再也見不到比武大會上如大鵰飛翔般的比武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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