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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返校引發熱議,看完史實改編IP、再回頭看白色恐怖時,我們能否學到什麼?
手遊、小說、電影:害怕的話,不妨自己劇透自己吧
2017年發行的《返校》,原先為電腦才能遊玩的一款恐怖解謎遊戲,在今年(2019)也於iOS版的App Store、Android版的Google Play手機雙平台上架。《返校》做為一個遊戲作品,雖然官方粉絲頁(赤燭)有超過十萬的按讚關注,但「不玩」遊戲、或嫌遊戲「太花時間」的族群也不在少數。相較之下,改編電影片長僅112分鐘,不僅進入門檻較低,無須解謎也使得許多人「閉著眼睛也咬牙進電影院」——本片上映3天票房已達新台幣6770萬(為國片首週末第3高的票房)。
但無論票房如何,你是否願意上院線「跟風」看《返校》?其實,家安老師(本文作者)自己就是一名「討厭自己嚇自己」的閱聽眾;雖然老師長期在影視、遊戲娛樂產業中擔任評論者,但《返校》曾經是我列為「絕對不碰」的文本之一。
這是家安老師的親身經驗分享:如果你很害怕,建議先玩過遊戲、看過攻略或是實況。當你能預期哪些地方會被嚇,就能大幅地降低觀影時的恐懼感:導演徐漢強是一名資深的遊戲玩家,本次創作也忠於原始文本(遊戲),透過「去無存菁」的創作手法,用電影的語言將重點聚焦在人與人的互動與感情。
——《返校》恐怖嗎?或許,我無法客觀地回答你,但如果你看完還不思考,那真的很恐怖。
(以下涉及劇情)
匪:IP改作的真與假
《返校》故事雖設定在戒嚴時代,但並沒有明指年份與發生地。
《返校》並不是一部紀錄片,更是根據遊戲文本所改作的心理驚悚片:因此,大眾聚焦討論「翠華中學事件」的真實性或許真有些小題大作——但對於看完本片的朋友來說,是真的會很好奇——這是發生過的歷史嗎?
上簽叛亂案張明暉分業縣鄉籍公教人員與學生魏犯等,均有為匪工作之事實。經核張明暉一名處死刑,魏仲廷自首供認參加叛亂組織,閱讀反動書刊,思想受匪毒素均深,處徒刑 15 年。
《返校》以戒嚴時期的臺灣作為時代背景,描述女主角方芮欣舉報翠華中學「校內讀書會」,相關當局則採取包含酷刑逼供等強硬手段,最後處決張明暉老師等人。事情過後,方芮欣因自責選擇結束生命。
以「高中校園案件」為關鍵詞,不難在回溯臺灣1949年5月20日至1991年6月3日的歷史時,找到一起在基隆中學發生的「光明報事件」——基隆中學校長鍾浩東因籌組「
中國共產黨台灣省基隆市工作委員會」,發行刊物《
光明報》而在1950年10月14日遭槍決——仔細一看,男主角魏仲廷學號「501014」正隱藏了這樣的線索。
鐘浩東的故事可以在藍博洲的報導文學作品《
幌馬車之歌》、與侯孝賢的電影《
好男好女》多做了解,這裡就不再贅述。不過,網路上許多民眾的撻伐不容忽視——當張明暉、魏仲廷真成了《返校》裡未曾直描的「匪」,為何就讓大眾收起了眼淚、在心中成為「罪大惡極」的仇恨?
對此,老師決定先論述一下對當時社會的描述,再來回應這個自己拋出的問題。
煽動思想,從嚴處置:那個別讀太多書的年代
「白色恐怖⋯⋯用白色形容恐怖,也太有創意了!」還記得有學生曾經這麼跟我說。其實這個白色,或許是指真的顏色「白」。關於白色恐怖(White Terror)詞彙的起源,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在法國大革命(1789–1799)期間政府軍(皇室)對在野黨所採取的殘酷行動;由於當時皇室的象徵顏色為白色,因此該暴力被稱為「白色恐怖」,後來進一步用來指世界各國當權者對反對者的鎮壓。
1949年5月20日至1991年6月3日,是中華民國臺灣省政府和臺灣省警備總司令部發布《臺灣省戒嚴令》並在臺灣地區實施戒嚴的時期。這段時間內,司法及行政權會部分或全部由軍隊接管,對於批評政府、或持有不同政治思想的人——例如左派思想、主張臺灣獨立、參與民主運動等等——就會以「參加叛亂組織」、「顛覆政府」、「匪諜」、等罪名逮捕、監禁或是殺害。
檢舉防諜,人人有責;
隱匿匪諜,與匪同罪;
煽動思想,從嚴處置;
顛覆國家,唯一死刑。
讀書「會」死?作為一種討論思想、學習的組織,讀書會若是由「叛亂份子」籌組、參與,就會被認定為「叛亂組織」,可依
懲治叛亂條例論罪——意圖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者處死刑、 參加叛亂之組織或集會者,處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啊?不就是讀幾本書而已嗎?/現場畫面
由於在沒有網路的年代,思想的傳遞往往需要書本、報章雜誌,因此政府有了「禁書」這類的防堵措施。電影裡,張明暉帶著魏仲廷等人所讀的俄國作家屠格涅夫的《
父與子》、廚川白村的文學論集《
苦悶的象徵》、印度詩人泰戈爾的《
漂鳥集》。這些書籍因為屬於俄國文學、或由日本作家所寫、倡議自由革命等問題而被列為禁忌。雖說有
學者指出,「這些書其實是有流通版本的!」但勾勒歷史狀態的目的已經達到——原來,充滿求知慾與熱情的青年,正會因為他的好學與熱誠而獲罪。
國家機器動很快:他不在,就好了
不過,何謂「意圖破壞國體」、「預備或陰謀顛覆政府」?當法律有太大的模糊空間,「國家機器」就容易成為一種工具:方芮欣的母親向特務舉報丈夫貪污、方芮欣則檢舉殷老師看禁書,意圖挽回她與張老師的關係。
在歷史上,也真的有類似的案件——
興中書店老闆傅煒亮為向員工傳遞社會主義思想,行為引起傅煒亮妻子懷疑(外遇)。為了要讓傅煒亮警惕,便向警察機關舉發丈夫「從事不法活動」。傅煒亮叛亂罪逮補,於1951年12月19日遭到槍決。
[惡夢]、[告密者]、[活下去的人],三段式的電影結構造成的緊繃感,讓許多人甚至嚎啕大哭,也因此感慨歷史,更讓「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不就只是看幾本書而已嗎?」幾句話蔚為流行——然而,這同時也點出了年輕一輩(包含本文作者)觀眾可能面臨的尷尬:若是從未經歷過戒嚴的青年如我們,我們想起來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又是遺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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