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的香醇滋味：黑奴、海盜與蘭姆酒

2017/05/0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編號A，跑遠洋船的漢子，為了他的喜好，店裡多了高粱開瓶的選擇。雖然跑一趟船的收益動輒百萬，但離陸的生活太不踏實了。他說，一年有三個月是半茫狀態的，不管海上陸上，都在晃！有事情做的時候，他當然是清醒的，可是在到達漁場前，除了甲板上的雜役之外，說實在也沒什麼精密的勞務，找不到一個要求全船水手都24小時清醒的理由。沒事情做的時候，打打孩子疼疼老婆，或者反過來；總而言之，身邊的人跟海上的雲浪一樣來來去去，唯有酒才是必不可少的靈糧。

當然不是每個水手都和他一樣，但他卻為我示範了十五世紀以來水手們的典型生活。地理大發現後，歐洲船隊藉著黑色三角貿易之便，累積巨大的財富。當今歐洲的強盛，可以說有一半都是那個年代攢起來的根基。

所謂的黑色三角貿易，就是歐洲船隊將布料與衣物，運至物資匱乏的落後非洲，換取黑奴；又將換來的黑奴，半拐半賣到美洲大陸，命令他們沒日沒夜地種植棉花；最後運回歐洲祖國的棉花半成品，製成布料與衣物，不但可以開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價格，還能再帶到非洲去換去黑奴。

這還只是用了棉花與布料的例子做說明，其他像咖啡、橡樹、甘蔗、菸草等作物，都是同樣的操作手法。在這些農作物當中，最特別的就屬甘蔗了。很多人知道威士忌是麥子做的，因為電視和平面廣告到處都在提醒大家，要喝就喝：「蘇格蘭單一純麥」。可就沒人想得到，冰淇淋「蘭姆葡萄」口味中的那個「蘭姆」，竟是用甘蔗做的烈酒。更應該說，甘蔗只會讓人想起菜市場一杯十五塊的現榨甘蔗汁，糖水的前身。誰想得到阿伯拿著片刀將硬紫色粗皮一條條削去，露出了牙白骨節的甜竹子，是可以釀酒的！

Photo source : Pixels

靠著黑人的手，種在中美洲的甘蔗，會事先在島上的工廠燒煮成濃稠的糖蜜，以橡木桶儲裝後，一桶桶運回歐洲釀蒸成濃度最高可達75％的蘭姆酒。而釀好的酒，除了在歐陸通銷運販之外，船隊通常還會留上個幾箱，作為水手們的消遣。當然，不是白喝，水手必須用薪水折抵的方式，換蘭姆酒喝；或者遇上壞心的船隊隊長，直接把蘭姆酒當薪資，不僅發給水手，還發給陸地上的黑人們，想靠酒精麻痺控制他們，並省下實質的金錢。而且，他們也的確辦到了，這種可怕的薪資，真的讓水手與絕望的黑奴們陷入不能自拔的深淵。這也是編號A後來上岸的理由，下海卻犧牲掉生活與家庭，他受不了。

某夜，我用火龍果作為主角，調了一支以香料蘭姆酒為基底的調酒給編號A喝，即使粗獷如他，也愛上了綜合香料縈繞鼻腔，水果甘甜纏舌的口感。

我告訴他，蘭姆酒是水手的報酬，以前礙於他對身分認同的苦悶不敢端出來；如今他上岸了，就可以讓他好好地享受這甘甜的刑罰了。蘭姆酒的身世有人權汙點，偏偏，就有廠家沒禁沒忌，居然用加勒比海的海盜亨利摩根（Henry Morgan）當他們的商標，出了這支叫做「Captain Morgan」的香料蘭姆酒。該酒香味驚人，口感芳醇，調出來的酒，直至目前為止還沒聽說有人喝不慣的！

Captain Morgan。Photo source : 侯力元

亨利摩根做到海軍上將，受封英國爵士，又是駐牙買加總督，可他卻也是綁架修士修女，勒索西班牙的凶惡海盜。買賣黑奴的事情他肯定也做得不少，但同時他也成功地在加勒比海一帶成為百姓口中的英雄，主要就是因為他痛擊了當時控制巴拿馬地區的西班牙人。海盜跟西班牙海軍最大的差別，在於海盜只思考財富，不談殖民與否，作為被剝削的當地居民，當然喜歡海盜勝過海軍。也是因為有利可圖、互相利用，所以英國皇家重金拉攏亨利摩根，扶植他的船隊，讓他成為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痛。

十五世紀以後的加勒比海，所謂的「船隊」都是即商即盜即官兵的，電影神鬼奇航裡頭那種官賊兩立的場景，純粹是為了符合正邪不戴天的戲劇手法，真實社會從來都不會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在某些人眼裡亨利摩根十惡不赦；在另一批人眼中卻是民族英雄，鼎鼎大名的傑克史派羅船長（Jack Sparrow）不也是如此嘛！

即便蘭姆酒已風行世界，但酒廠為了創作出更多層的口感與香氣，開始在蘭姆酒製造過程中，加入各式水果風味與香料，創造出調味蘭姆酒（Flavored Rum）與香料蘭姆酒（Spiced Rum），使蘭姆酒誕生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