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讀完這本中譯,沒有如書評所說般沉重。港男港女如金智英的年紀不少也成家,甚至當上父母。如我,邊看邊叫幸運,知道自己在香港成長實屬幸福,金智英的遭遇在南韓可算典型所以掀起熱議,但場景換了在香港,智英的影子變得七零八落,散播在我輩某些回憶中,感覺弱了,但小說主人翁的遭遇仍教人反思不少。
邊讀邊憶起中學時期一位男老師在課堂上問道:「各位同學,請你們在自己的經歷搜索一下,出生至今在香港的體制內,從在醫院呱呱墜地一刻,有否任何被性別歧視的經歷?」課室依舊靜默,我搜索枯腸都找不到半點被歧視的經歷。「那女同學們你們又想一下,校內的異性包括老師,有否半點歧視女生?」想了又想我都不認為有任何這等事情發生過。換來另一次靜默後老師道:「香港的女孩子都很幸福呀!你們要珍惜。我都有個女兒,知道香港在男女平等方面做得很足夠,始於教育方面,女孩子根本和男孩一同站在起跑線,所以大學裏越來越多女生了!女孩子大多較能坐得靜靜温習,男生們不是我嚇你,你們得要加倍努力擠上大學,不然香港的大學總有一天成了女子大學,哈哈哈。」
這老師說得沒錯,香港女孩實在要比周邊亞洲各國的來得幸福,甚至要比西方的更幸運。金智英的典型除了是社會體制造成,還有家庭傳統從小壓抑。香港並非沒有重男輕女思想,只是自我母親那代工業起飛後,由她們一手打破這老調。五至七十年代港女受惠於工業,隨了貢獻香港經濟外也一手提升自己在社會及家中的地位。英治政府把西方男女平等的正規教育帶來本地,讓男女適齡學童免費入學,也是一大功勞。我媽那輩是播種女生,她們的女權是靠自己勞力爭取回來的;而我這一輩光舒舒服服地坐在課室讀好書配合上香港經濟轉型至高度商業化後就安然收割女權堅實纍纍之果。
美好嗎?對!對金智英沒半點共鳴嗎?倒不。正如先前所說,智英的影子仍舊散落在我輩,只是沒有同輩南韓女性般殘酷地立體。
以我觀察香港最嚴重的性別歧視很可能來自家庭。不少朋友都曾被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籠罩成長,女孩子固然自卑不快,男孩子呢?雖然萬千寵愛在一身,但長大離家投入社會工作,男重於女的光環消失殆盡時,就是他們面對香港就業殘酷的現實 – 和優秀的女生們面對面身貼身地競爭。
說到女生被性騷擾甚或非禮,這在他國也屢見不鮮。分別是香港社會跟隨西方法制,不論男女在性罪行上都較易獲得公平審判,既不用像日本的法律對受害人舉證十分嚴苛兼涉歧視(
伊藤詩織一案),也非像印度般要出手對犯人或受害者濫用私刑。學生們除了被教育要保護好自己身體,社會也普遍有仗義之士保護受害人(不時有風化案疑犯
被路人制服送辦)。我非要為香港治安塗脂抹粉,但相比不少亞洲國家,香港性罪行以至整體罪案數字要算偏低。
因為社會相對平等,香港女性很容易被誤會較「惡」,較「不温柔」。既然社會對女性保障足夠,女生在入學或就業時都不用「使橫手」,人自不然腰骨也較直,毋用撒無謂的嬌俏無用的皮。香港女生不用像金智英一樣在就業時面對男女不平等而着急啞忍;不用因為生育而擔心丟工;也毋須為見客應酬多喝自己不願喝的酒被佔不該佔的便宜。相反香港男生腦袋仍有殘存儒家思想加上西方禮教同時薰陶,有時更多禮讓了女生而不自知,而且他們也往往認為「好男不與女鬥」,不會太計較一時的不公平。
香港女生身在福中,這是上數代刻苦經營得來不易的優待。說是「優待」而非「平等」是因為男女根本沒有絕對平等,說的平等只是相對而言。我們不完美,也望做得更好,但《82年生的金智英》正正警醒了港女們幸福非必然,有些看來很公整很先進的地方,在女權方面仍停留在石器時代。港女們還是且行且珍惜,當然別忘記感謝社會上的另一半 – 港男。沒有他們的禮讓和忍耐,我們要像金智英般苛活並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