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系學生對108歷史課綱的期許

2019/03/2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隨著近幾年臺灣的公民運動蓬勃發展,大家對於重要的社會議題也不再輕易置身事外,前幾年的課綱運動使人們開始關注學子們的歷史教育,政黨輪替後,編寫新課綱成了執政黨的政見之一,隨之而來是無止盡的爭吵,而主戰場正是歷史科。
沒有所謂的歷史歸歷史,政治歸政治,因為歷史的詮釋權本來就是政治的一部份。
這大概是所有的歷史人看到歷史課綱新聞後,心中會浮現的一句話。「史官」在原始部落中是巫者的角色,負責卜卦、占星之事,並將之記錄下來,隨著結繩記事、竹簡等記錄方法問世後,「歷史」被賦予了意義,著者有目的性的寫作,有意將文字留之後世,這就是「歷史」。人類的社會組織複雜化後,從部落進化到城邦、國家,史官的角色也從卜筮者轉為專職的文書人員,負責政權意識形態的鞏固與傳播,可以說沒有國家的力量支持、挹注,就沒有優秀的史家,此話怎講?
大家都知道史學之父司馬遷吧?也知道《史記》的寫成是多麼不易吧,但較少人知道的是:如果司馬遷沒有早年在漢朝擔任太史令的經歷,有權限翻閱國家圖書館收藏的檔案,《史記》的內容與品質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何況,《史記》還是經皇帝親自審核後才得放行;花了十九年寫成《資治通鑑》的司馬光,雖長期在野,但朝廷對他禮遇之極,既派助手又年年發錢,還跟他說慢慢來不急,司馬光毫無壓力之虞才完成如此鉅著(好爽的國科會計畫)。舉這兩個例子是為了說明史家本來多數就是受國家資助、為政治服務的,歷史學本身就是政治的一部份,史家很難全保有自己的立場。(民間修史者雖有之,但很難超越官方史學,許多皇帝更明令嚴禁私修國史)
後朝書前朝史是很早就確立的傳統,本朝為了凸顯前朝的無能,就盡可能強調自身的正當性,我們在官方史學中常看到史家說本朝皇帝多麼英明神武、前朝皇帝多麼暴虐無能之類的,這就是一般人熟知的「勝利者史觀」。五四學運後,梁啟超大聲疾呼突破舊史思維,創造「新史學」,運用西式的理論與科學方法治史,但「朝代史觀」、史學對人物、政權的褒貶、史學背負的意識型態難道就此消失了嗎?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上述的史學傳統都還能看到,關於歷史課綱的爭論也就不足為怪。
臺灣這個小島上,政治光譜鮮明—「統」或「獨」,過去的國立編譯館的歷史教科書強調的是中華文化的延續,兩千年首次政黨輪替後,「海洋史觀」、「同心圓史觀」相繼被拋了出來,不再強調與中華文化的延續,強調從小島出發與世界接軌。每當政黨輪替,執政黨都悄悄地將各自支持的史觀納入課綱中,民間教科書商雖有裁量權,但也著實被攪得一頭霧水,更別說身處第一線的歷史教師與學子們。
新課綱應背負哪些使命?有哪些隱憂?
當家長、學生問到學歷史到底能學到什麼?教育部的官員、相關的學者總有講不完的答案:培養學生國際觀、認識多元文明、價值、增進邏輯思辨能力、提升人文素養……等,都是盡可能說服你歷史並不是無用的學科,並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但許多歷史老師都明白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歷史身為弱勢的人文學科之一,難逃被擠壓時數的宿命,筆者雖不是第一線歷史科教學者,但也聽聞不少歷史老師的抱怨:一周只分配到兩堂課,卻要教橫跨兩千年的內容、教學理念難敵考試進度壓力、新課綱讓老師無所適從之類的。
「翻轉教育」是近年很夯的一個詞,108課綱極大部分是根據這個去調整教學模式,強調學生自主學習、專題式學習、以討論代替被動吸收,現代科技日新月異,歷史學科的確應與時俱進,讓學生以手邊工具完成學習,起初筆者看到108課綱著實心動,歷史科或許能就此擺脫無聊、背誦的罵名了,但反對者提出的某些論述也值得深思。
主題式學習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度相當高,以這次吵最兇的「中國史納入東亞史」為例,將中國史改為東亞文化圈的其中一個單元,並將其他如日本、朝鮮、越南等東亞文化國度按主題分別授課。聽起來不錯啊幹嘛反對? 課綱的編篡大致是這樣的,由召集人分別找各領域的專家學者,發揮各自專長,提出教學重點交由委員會審核修訂,108課綱大膽的嘗試,將中國史併入東亞史,按主題式學習,對學者來說相對陌生的領域,如日、韓、越南等國的歷史,國內這方面的專家本來就少(也少有編篡課綱經驗),更別說歷史老師和學生了,老師備課壓力增加,學生要學的東西只會更多不會減少,時數的減少,增加了歷史教學環境的嚴峻。
108課綱尚未上路,只能待推出後針對教學反應做出調整,可能無法一次到位,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不能太快下定論。
學歷史會被罵無用、無聊,多半是因考試領導教學所致。
今日,拜科技所賜,學生學習的管道也增加了,查年代、事件背景靠維基即可,Youtube有許多免費的歷史教學影片可用,坊間更有不少影視作品、遊戲以歷史為背景,足以激起學生興趣,並提醒學生知識不是只有課本而已,新課綱強調的理念是值得肯定的。
應深化歷史解釋的訓練而非歷史事實的記誦
過去的教學強調的是記誦,大家還在糾結答案該選哪個君王、哪個年份,這根本是無效率無意義的學習模式,筆者大學時代,學識淵博的教授上課遇到冷門的年份,直接擺擺手叫學生用手機查閱,因為對他而言年份不過是工具。與其考少有新意的選擇題,不如多些思辨的申論題,法國中學生考人文科學多半寫申論題,臺灣在這方面是可以學習的,要記住「歷史解釋本身就沒有一定的標準答案」而這也是學歷史的有趣之處,台大的呂世浩教授主張歷史的學習方式,就是讓學生學習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他/她,在那個情況之下我會怎麼做?
這就是歷史同理心的培養,理解古人的處境,而非以上帝視角發表馬後炮式的言論,也是人們學習歷史的意義,在今天資訊爆炸、假新聞滿天飛的時代,學生能多一點獨立、批判性的思考,是一輩子受用的。相關議題尚未談完之後會再補充
(筆者是歷史本科生,正攻讀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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