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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化基本教材】文化斷根與鴉片戰爭！

是說日前國民黨進行黨內總統候選人初選政見發表會時，文化題提問：「臺灣文化以中華文化為基底，融合外來文化，豐富且多元。但蔡英文總統就任以來，以『轉型正義』為名，主導去中華文化的斷根政策。請問如果您當選中華民國總統，如何導正目前偏差的文化政策？」結果韓國瑜竟然回答鴉片戰爭與反毒的重要性，牛頭不對馬嘴而引起社會一陣訕笑。不過由於這些題目是預先已知的題庫，因此可以說這樣的回答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而會故意迴避正面作答，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這個問題其實非常棘手，觸及問題的核心除了無法加分，更容易引起社會對立。因此實問虛答、故意偏離方向是相對機巧的策略。

文化斷根的問題當然不是從蔡英文開始，也不是因為轉型正義，任何一個移民社會都有文化斷根的問題。原因很簡單，移民將原有的文化帶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新環境，割裂了培育這個文化的原有社會，一定會有斷根的問題。就如同將種植在土地裡的植物拔起，帶到不同的地方，當然會斷根。但文化斷根的焦慮並不是在民進黨執政以後才開始，當執政者將台灣各地的路名都以故土為名時，就反應了心中的不安，而試圖以這些符號圖騰來做連結。只是這樣的努力在專制獨裁時有效，等到進入民主時代，人民的思想言論都不再受到政府管制時，當然會發展出屬於自己的文化，完完全全根源於這個社會與這塊土地的文化，而這就是「本土化運動」的濫殤。

而本土化運動會被貼上鮮明的政治標籤，這最大的原因就是本土化運動與過去的移植文化格格不入，根源於這塊土地的文化生猛有活力，並不斷進化中，而移植而來的文化，慢慢只剩圖騰與記憶，逐漸凋零，這讓認同這個文化的族群無比焦慮，並認定這種文化斷根的問題是特定政黨的政治操作，而沒有正視其中的真正原因。有趣的是知名作家龍應台在擔任當時的文建會主委時，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明白文化根源於土地，沒有社會背景的支撐，移植文化終將死去。但她提出的方法是以「泥土化」來取代「本土化」，或許更進一步來解釋她所提出來的抽象概念，是計畫移植泥土來讓瀕臨斷根的文化可以被種在盆裁裡，而不是直正落地生根。

只是要去哪裡移植泥土？這從龍應台任內積極拓展與對岸的各種交流，就可以知道答案。要保衛中華文化，而從中國取經，這乍看之下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其實中國文化斷根的問題，遠比台灣還要更嚴重，其最大的關鍵原因就是「文化大革命」，這個被稱為是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毀棄多少中華傳統文化，已經不必再多說了，而接下來不斷越演越烈的的言論封鎖、新聞管制、文化審查、甚至新時代的網路長城，都讓中國社會長期處於一種極度畸型的文化發展模式中，難以掙脫的枷梏讓中國社會文化徹底斷裂。在今日的中國社會，中華文化只是一種商品，而不是一種被普遍接受的社會價值與共同記憶。相信有許許多多的中國人一樣會同意我的看法。

因此文化斷根其實是兩岸的共同問題，台灣與中國都因為各自的原因，而使繼承來而的中華文化搖搖欲墜，無法繼續成長發展。就以韓國瑜所舉的例子鴉片戰爭為例，其實近幾十年來，國外對於鴉片戰爭的研究，已經從單純地查禁鴉片逐漸深入到貿易的摩擦、經濟的衝突、殖民體系的衝撞，從不同的角度來檢視這場戰爭，但台灣對於鴉片戰爭的認知卻仍然停留在反毒上，中國對於鴉片戰爭的認知則停留在帝國侵略、國仇家恨上，兩個地方都沒有辦法就這場重大歷史事件提出新的看法與研究，有也只是侷限在學術圈的極小眾討論中。這原因在於台灣遠離這場戰爭的時空背景，談論這場戰爭不會引起社會的共鳴，中國則完全沒有學術與言論自由，若從不同的角度來討論這場戰爭，背離官方的宣傳口徑，恐怕會有危險。兩岸的文化斷根問題都不是哪一個領導者以一己之力所造成的，而是更深遠的結構性問題。

韓國瑜用鴉片戰爭與反毒來轉移他的文化斷根的看法，其實剛好就反應出台灣社會的困境，移植而來的中華文化，只剩下空殼與教條式記憶，無法再從原有的社會中取得養份，而又抗拒讓這個文化真正回到土地之上，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特性。但事實上移植式的文化在歷史上所在多有，很多落地生根以後，與當地文化融合，發展出全新的樣貌。台灣許多文化界的人士都曾經主張過，台灣文化不是中華文化的一部份，但中華文化可以是台灣文化的一部份，在講的其實就是這樣的概念。特定族群將移植而來的中華文化視為是族群的認同，這在情感上可以理解，但阻止面臨斷根危機的中華文化融入台灣社會，要求繼續捍衛這種被架空的中華文化，其實只是繼續扼殺中華文化在台灣的發展，因為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對抗時間，失根的植物最後凋零，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而中國一直將鴉片戰爭視為屈辱，利用煽動民族主義來鞏固政權，使用文革式的詞彙來解釋這場歷史事件，除了是文化的大倒退以外，更讓整個社會失去了反省批評的能力。在美中貿易戰不斷升級之際，中國社會竟然絲毫沒有從這場百年前的中英貿易衝突中獲得任何經驗或教訓，相反的是今日的中國社會還比百年前的封建社會更為仇外與封閉。鴉片戰爭被當成是中國應該強硬對外，抵抗帝國主義侵略的象徵，而不是反省中國為什麼封閉鎖國，對英國要求通商的請求置之不理？官員為什麼蠻橫自負，無法將實情上傳到朝廷？雙方的貿易衝突為什麼沒有辦法用談判來解決，最後武力相向時，中國明明在軍備武器上並未處於絕對的劣勢，但為什麼還是一敗塗地？誠所謂知古以鑑今，但今日的中國連這點文化都早已經全部拋棄，這才是真正的文化斷根。

文化的發展有其延續性，並且需要根植於土地。一個移民社會肯定會有文化斷根的問題，你可以選擇不要面對這個事實，說這是某一個人的錯，但這無法挽救正逐漸凋零的文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