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前文要講的,不是軍事上的戰略問題,是現實的政治問題。很多人看到政治就嗤之以鼻,尤其是自認超懂戰史的軍盲,但實際上翻越多當年政客的回憶錄,或是雙方的外交文件類的,就會發現古人跟現在一樣,當下的政治情勢遠比未來重要。也就是說,根本沒想那麼多的狀況較常見,而且所謂的以戰逼和等等的想像,沒有去看到那個時間尺度,往往是好幾年的事情。
簡單說就是,許多人以為,台海或是東亞發生戰事,中國只要快速取得對台灣某種程度的勝利,就能逼美國放棄介入。或是給予美國甚至美日聯軍一定程度的打擊,就可以逼退美國躲回夏威夷。但是,上一次這樣想的國家,叫做日本,然後當年日本也是一堆人在想像,只要某種程度的勝利達到了,美國會在國內政治不利,或者是經濟狀況不佳的情況下,乾脆地承認西太平洋的日本地位。
多年以來筆者看這種論點到現在,慢慢會去釐清發言者的背景,發現幾乎都有兩個特色。熟悉各國內部政治的教授或是政客,通常不大會如此狂言,會如此篤定美國不會這樣那樣的,往往是那些根本不熟悉的軍盲或鄉民,而軍盲更嚴重,會以為自己懂武器跟軍事,就自比政客優越一百倍。
這很危險,因為操作現下政治人物下棋的是眼前的局勢跟利益,以前是因為資訊不發達,很多決策會Delay好幾天甚至幾周,現在都要即時回應,一個不好馬上就是失去當年選舉,或是被政敵逼退,誰會給你謀劃個石門八卦陣的鬼計畫出來。
正文開始
台灣對中國的必要性,是在政治上的,而在政治上要考慮的,不是只有開戰或是不開戰兩種,很多時候留著台灣不要統治,會比拿下統治要來的好。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國在阿富汗,直接統治不如找盟友,在伊拉克則是要介入軍事管制,但政治上要放給當地人,小布希的成與敗在這,奧巴馬的成與敗也在這。
政治的後果不能不考慮,我們假設中國真的想要為了統一台灣,也要跟美國槓上好了,那麼就得要考慮如果拖美國下水,之後要「怎麼收尾」。這點極為重要,筆者看這麼多年,沒看到半個人有去注意,你真的發動奇襲,轟炸駐日美軍基地,把關島也剷平了,瞬間殲滅掉美軍在西太平洋的基地與武力,逼回太平洋中段,之後會怎樣?
龜縮嚇死不敢繼續?想太多,正常的戰略規畫者才不會作這大頭夢。我們會假設最好到最糟的情況,最好的狀況就是由總統下令,馬上進行全球的反擊戰,在印度洋毀掉中國所有租借基地,切斷南海海運線,然後把整個南海的中國基地都變回水下島礁,這對仍然有數個艦隊的美軍來說,並不會很困難,而且印度也會很開心地配合,南海周邊國家會一起落井下石去瓜分中國已經佔有的島礁,很難想像嗎?
最糟的狀況是,美國由國會通過宣戰案,那麼狀況就會變成二次大戰,總統會有權限開動戰爭機器,整個國家會開始把工廠轉軍用,徵招退役不久的軍人,把數以百萬有第一線戰爭經驗的老兵編組。到這種程度,連總統都不會有權限喊停打,因為「美國是民主國家」,一旦國會發起戰爭,要到國會授權停戰,除非中國屢戰屢勝多年,不然就是等美軍踏進北京。我們唯一可以憑藉的經驗叫做二戰,大家可以看看美國是怎樣開動戰爭機器直到日本投降為止。
而據筆者所知,從以前到現在認識的所有解放軍軍官,大家都想到過這點,但「沒有一人」去規劃跟美國進行全面戰爭的戰略。理由太簡單,想不到任何現階段有勝利的可能性。
所以回到開頭,為何所有解放軍對美國的戰爭預測,都僅限於區域作戰,而且是要被動等美軍介入,在某些政治環境的前提下反擊,擊敗一兩隻美軍艦隊,而沒有全面性的計畫?因為中國沒有那個國力打全面戰爭,只能讓台海戰爭變成美國介入時的「衝突」。
關鍵之處仍在政治性,因為你不能逼美國的國內政治發生對中國的極端變化,左膠會躲在洛杉磯的大道上遊行和平不要戰爭,但一旦正式開戰,會有數以千百倍計的美國鄉民不會說廢話,直接去軍隊來跟中國開戰到底。
想通,就會發覺中國對台灣的基本策略,都是政治性為主,軍事行動都是要測量美國底線,確保自己的行動範圍到哪裡。而且就以中國的國內政治來說,打下很重要,但保不保得住,可以交給後任去煩惱,這就是典型的政治手段,內鬥才是主要,有台灣回歸祖國這招牌,跟真的回歸的事實,哪一個對這些政客賺錢發財有實際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