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我喜歡寫一些輕鬆自在的時光。除了自己喜歡，也覺得這個世界上，描寫關於憤怒、悲傷、遺憾的故事已經多不勝數，真的不需要我再湊這份熱鬧了。

想到輕鬆自在的時光，首先浮現腦海的，就是靜靜地喝杯咖啡。第一次喝黑咖啡，是國中的時候。那時候黑咖啡並未走進大眾的生活裡，因此當家裡有客人來訪時，他們便送了這樣一組時髦的禮盒，當做伴手禮。

我記得當初這盒禮物在家裡放了一小段時間，大人們好像都沒有興趣打開它，所以我在徵得同意以後，就好奇地拆開包裝，打算來一探究竟。打開禮盒後看到的，是兩個鐵罐裝的咖啡粉，中間還附上了個簡單的塑膠濾杯、一個玻璃壺，還有一小包的濾紙。

裡面只放了一張簡單的使用說明，重點還是全英文的。看著說明上的附圖，我大概知道，這東西就好像泡茶一樣，要用水沖過才能喝，只不過不是直接倒進去沖泡，而是要搭配濾杯和濾紙才行。這對於一個在沖泡咖啡毫無概念，甚至認為泡咖啡就等同於攪拌三合一咖啡粉的青少年來說，此次的體驗彷彿像是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似的，這形容真的一點都不誇張。我還記得整個過程只有我自己和那張說明，完全沒有任何人指導，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是滿懷著好奇心與興奮的感受，依序完成每一個步驟。每憶及此，我都很認同必須要先讓孩子自己動手找答案，因為這當中所帶來的那些豐富感受與衝擊，真的不是手把手帶著做，能夠相提並論的。

終於到了要沖熱水的時刻了。那時候可沒有手沖壺，也還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東西，所以我用水壺燒了些熱開水以後，就往那山丘一般的咖啡粉給倒了下去。我記得當時的力道太大，所以水位瞬間暴漲，導致一些咖啡粉溢了出來，流到了玻璃壺裡面。當下很吃驚，但在我回過神以前，就發現水位很快降低了，因為熱水迅速地被咖啡粉吸收，並經過濾紙滴到了玻璃壺裡面。

在觀察壺裡的咖啡顏色時，我是很驚訝的。印象中咖啡不是黑色的嗎？怎麼看起來，是透著褐色的半透明液體呢？這真的是咖啡嗎？還是我沖泡的方式有問題呢？於是我拿著那紙說明反覆查看，在確認沒有弄錯以後，我又繼續沖泡，直到水位停在壺側的標線上，便安心地拿開濾杯，準備要來品嚐成果了。

這時候，咖啡壺裡看起來又變成黑色的了。於是我才曉得，咖啡量多的時候，才會顯黑，少量的咖啡，就是呈現褐色的。拿了個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我把它端了起來，湊在鼻子下面，仔細地聞著它那濃郁的香味，這香味彷彿有種魔力，讓每個細細品味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如果說我曾經在書上看過「陶醉」這兩個字，那我一定是到了那天才真正懂得，這個詞彙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

當然，喝到了咖啡以後，覺得喝起來的感覺跟聞起來落差也太大了！那股甜蜜濃郁的高雅香氣，怎麼入口了以後，是又濃又苦的味道呢？這東西怎麼會有人喜歡呢？仔細想想，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一個國中青少年又怎麼能夠瞭解咖啡的甘醇與甜美呢？但這也是一種成長的標誌吧，帶有苦味的東西，都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而益發喜愛的，但是那得以療癒靈魂的甜美咖啡香氣，卻是不分年紀，始終如一地讓我魂牽夢縈著。

直到現在，我還是每天喝咖啡，是那種略濃且苦的熱咖啡。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這麼簡單，就能夠每天重溫輕鬆自在的感覺，回頭想想我跟咖啡的邂逅，一切還是歷歷在目，彷彿還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