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學生與壞學生

國小的時候，每個班級都會選出各種幹部。好比說像是環保股長、康樂股長、資訊股長、總務股長、風紀股長、班長──擔任幹部基本上沒什麼好處，你就是得扮演黑臉去管你的同學，不聽話的就要記錄起來交給老師懲罰。收班費的時候忘記繳錢，總務要去督人；打掃時間掃地工作沒認真做，環保要去督人；康樂跟資訊，相較之下就輕鬆多了。因為他們的工作都只是為了配合體育課、電腦課的老師做一些協助的工作而已，比如借體育器材、借電腦教室之類的。

至於風紀股長跟班長，他們會在任何需要「秩序」的時候走上講台、拿起粉筆，將喜歡吵雜玩鬧的同學的學號記在黑板上；如果變本加厲，他們就會補上一個圈，讓中午會回到教室的班導師知道「他們幹了什麼」。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因為不聽話而被記錄到黑板上。

成為幹部唯一值得講的，就是好寶寶集點卡可以蓋一個大章。至於這個章能幹嘛，沒記錯可以換禮物，只是我從來沒換過，因為我不是好寶寶，我的國小朋友以及一些熟識的同學也不是，所以從來沒有兌換過禮物。

不過在人們眼裡，我們倒還不至於因為「沒蓋過好寶寶集點卡」就被當作是壞學生。

倒是，成績決定了我們的好壞。

成績左右了學生的價值衡量，成績好，就是好學生。成績不好，就是壞學生。如果成績一直都很不好，那就是糟糕透頂、會被老師形容成超級大惡人的絕頂壞學生；也因為如此，我上國中後，就真的遇到一些照著老師說的「去當壞學生」的同學。雖然每天說起話來髒話滿天飛，但當過朋友後就知道，本質上，他們其實都是好學生；只是以「成績的標準」來說他們不符合好學生的定義罷了，這是題外話。

在那個考低於八十分會被說退步、低於六十分要打手心、罰交互蹲跳的年代，儘管爸爸媽媽老是說他們小時候管教更嚴格，但對於小朋友來講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因為在不同的時代受著不同教育方式的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小孩子們」，父母的經驗法則根本不適用也不管用；何況這些孩子包括我在內，因為「成績」死命想要成為好學生的一份子。

然而學習能力跟不上前段班、對考試題目與課本文字的理解能力不足等等因素，得不到認同也得不到諒解，還得被當作是壞學生常常受罰、常常接受老師貶低的話語，對於身心狀況還不完整的小孩子來說，多方面的精神與肉體的壓力根本是一場災難；進一步的，有些同學還會抓著老師立下的標準，開始看不起成績永遠不好的壞同學。

壞同學在班上的待遇有多差？坐在位子上發呆被取笑，坐在位子上什麼都沒做也會被罵白癡；起來想要跟同學講話會被罵白癡，什麼都不講就被說耍自閉；班上出了壞事，老師想的永遠是「是不是這幾位壞學生又搞了什麼鬼」──成績的高低不僅決定我們的好壞，還替我們冠上了「慣犯、嫌疑犯」的名頭。即使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依舊會被優先當成罪犯對待。所以什麼電視劇、小說漫畫演繹的霸凌，那都只是虛假的想像。目睹過真正霸凌的人就會知道現實並不是「只有這樣」。

上課鐘聲響了，同學們依序入座，但是吵雜的聲音依舊此起彼落。在老師進入到教室以前，大家都還很想把上課前沒講完的話題繼續延續下去；風紀股長與班長在這個時候走上講台，以沉默凌厲的眼神掃視全班，然後拿起黃色粉筆寫上「罪名」。有警覺性的同學一聽到粉筆輕觸黑板的聲響，就知道該馬上閉嘴了。沒警覺性的就是一直講話，直到他的號碼被記上、被隔壁同學提醒，才面露懊惱的神情瞪視前方；不過在他們的號碼被記上以前，那些成績不好、被視為壞同學的人，總是會在這一切發生以前就被紀錄上去。他們早在風紀與班長的威嚴施展下來以前，就已經被當作優先「注意」的目標。

望向某些還在聊天的同學，他們跟台上的兩人要不是平時交情很好，要不就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他們只是收到帶有一點玩笑意味的提醒，或者溫和的要他們閉嘴。他們的號碼沒有被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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