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這週住了一個禮拜的院,住在松德,遇到了一個滿腔熱血的住院醫生,他希望治好我的自殺,我只是很想跟醫生說,這不是我住院的目的,我跟自殺也相處了九年,發病九年,確診四年,剛好十月是滿週年的日子,所以這個月都會特別down,也以經不意外。我是覺得住院的目的就是短期讓自殺意念下降,讓我好好睡個三天,我的情緒就會回來,住院少了爸媽的監視,又有三餐可以吃,髓然我現在在減肥也是吃很少,但總之就是有個行程在跑,又沒有其他壓力,所以住院比度假來得好,我也需要有護理師跟醫生會談,雖然一週之內跟醫生的接觸很少,因為這週又連假,雖然值班醫生都會來查,剛好有一天值班醫生是我的住院,但隔天他就休假,所以剛好也只是補回來,我跟醫生會談的次數就是住院第一次大約一小時,我哭得淅瀝嘩拉,醫生都被我嚇到,事後回想,大概是因為他跟我的諮商醫生感覺很像,都很嚴厲,不能自殘就是不行,自殺也不能想,但我就是達不到,所以我第一天就自殘了,被關保護室關了兩個小時。然後二次是他值班的時候,所以只是簡短的打招呼,揍殘很好要幫我降自殺防治的級別,然後跟我討論如果想自殘可以寫數獨,第三次就是週三,也是談了四十分鐘有吧,談到工作,我對於工作的厭惡,我覺得要工作的人生很痛苦,因為要一直接觸人,然後我考社工師只是因為讀了,但是我以後不想做社工,醫生就覺得很矛盾,一直要挖我想要做什麼,阿我的人生issue就是無解,所以也是討論得一塌糊塗,一直哭,我就是喜歡數學,但數學就不能當飯吃,我也不想要教數學,不想家教、補習班老師、教授,所以我選擇考社工。醫生還是很想留我住院,他說你就是骨折來醫院,醫生說你就是要開刀,但我現在的狀態就是說我不想開刀,又回去家裡,過幾天又去醫院說我手痛,又去找醫生,阿不開刀就不會好,所以這樣住院不就是像一百塊丟到水裡,而不是拿一百塊去買東西,我雖然也同意醫生的想法,但我住院的目的就不是防止我不再自殺,我只是想要讓自殺意念下降而已,所以我跟他說,我只能保證我今年不再住院,然後有自殺意念會去急診,我只能這樣保證,我不能保證我不再自殺。醫生最後還是如期地放我走了,我跟早上的張醫生討論過後,張醫生說他大概剛入行,還保有滿腔熱血,像他現在就沒有了,哈哈,被消磨殆盡了。我也只能一起苦笑。
進到諮商,今天一進門先說了我住院遇到有趣的醫生,然後他不讓我出院,還有我住院一直覺得被監視,我說哈利波特你看過吧,我覺得多比在監視我,醫生說他在哪裡,我說我住院的時候一直覺得他在衣櫃裡,你說那現在還有嗎,我說有在牆壁裡,你問我以前有這樣的經驗嗎?我說有,媽媽在監視我,你說那現在變成多比有好一點嗎?我說有,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物,我說有阿六個月的我,後來又說了小熊維尼,你說多比會做什呢?我說會殺我,它會拿刀砍爆我的頭,我說這樣算不算妄想,你說你覺得還不算,我說要不要改藥,你說等監視的人變成小熊維尼再說吧,你問我真的想要了解妄想嗎?有沒有別的想要談的,我說有,我們就停止這樣的話題了。
我說我昨天跟住院醫生談到工作,我說我人生就是不想工作,因為工作會遇到人,尤其是上級跟同事,我最討厭那種人際壓力,住院醫生說我可以當電腦工程師,我說電腦工程師也有客戶啊,也有上級啊,還是要面對人際壓力,住院醫生又說可以當操盤手啊,我說那也要有一百萬才能賺一千萬,住院醫生又說等等你跳太快了,你要先有一萬,從一開始,不要直接跳到一百萬,我就跟你說我就是不想要工作,我媽就回我說我現在有讓你工作嗎?我說沒有,可是媽媽死後就沒有退休金了,我可能會把爸爸的房子賣掉然後去外面租小套房住吧,你點點頭。我說家教我也做過五年,但現在我也想做家教就接不到案子啊,之前也有人找我教微分方程,我說可以啊給我教科書,準備兩週,時薪1000,然後就沒有下文了,我說我最想教高微,我的高微學得最好,但市場就很小啊,而且我也沒有教過大學生的經驗,我五年來都是教國高中。
我們開始討論人生規劃,我說我其實想要拍電影,我問你以前有跟你講過嗎,你說很少提,我說我其實最終目標是要拍一部電影,你說電影也能賺錢啊,我說哪有人拍第一次就賺錢的,而且我也自認為我的人生經歷還不足以拍電影,我以前也考過台藝大的電影系但沒考上,太多人想考了,我當初考大學的成績也是足以上台藝大,但我那時候被宗教束縛著,我的宗教告訴我電影就是世俗,就是世界,不准看電影,所以我從小就很壓抑自己,不看電影,連在家看都不行,不看電影的人要怎麼拍電影,我說我是大武被罵了之後才開始每週看電影,就去誠品看一些文青片,然後回家寫影評,你點點頭,問我是從那時侯對藝術有興趣的?我說幼稚園,我從小就很會摺紙,也會畫畫,我說我們高中畫了一幅油畫,從國中就開始打基礎,每週一篇鋼筆,每週一張素描,從2B到6B,再到單一顏色色鉛筆,然後進階到多色色鉛筆,最後花了兩百小時畫了一幅油畫。你說你以前也畫畫,你畫連環漫畫,我笑了,沒想到你還有這層興趣,果然不能小看你。
我又說我很喜歡攝影,從國小有數位相機就開始拍照,到後來17歲買了自己的第一台單眼相機,剛好去了以色列,我每天可以拍一百張,拍到記憶體被我灌爆,然後當時我光圈先決、快門先決都不懂,就是自動拍攝,也沒有什麼技巧,但就拍得很開心,到了大四我出國交換,我也帶了相機,但是我發現我漸漸沒有那個拍照的熱忱,我背著一個背包,裡面裝著一台重重的相機,但我就是提不起勁來拍照,我拿不起想相機了,你問我什麼是拿不起相機,我說就是不想拍,我以前還會自己找時間出去外拍,然後隨時都帶著相機,在教會裡也狂拍,你問我教會裡有沒有對拍照有什麼規範,我說有,像是結婚聚會就可以拍照,但一般聚會就不行,會被視為干擾聚會,我拍了很多場結婚聚會,因為有一個教會的哥哥知道我會拍,就會找我去拍,我在大二也為我的服事者做了一支結婚祝賀影片,那是我覺得我剪得最好的一支片,那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懂,就自己摸,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構思、剪接,我覺得很開心,你點點頭。
你說我跟康德熟不熟?我說不熟,你說他的三大著作裡第三本-判斷力的批判,就是在談美學是一切事物的解法,你說我可以從那本開始看。(我想我又要來看書了,我的存在與虛無還在第二章啊啊啊)你大概第一次聽我談美,你問我對於美學的想法是什麼?我說每個人對於美的看法都不同,但是你說美還是有一個通稱的概念吧,我說是的,你問我為什麼選擇攝影,我說因為我覺得攝影就是從那個框框裡看到什麼,就拍下來,再後製到我覺得美,不用去想構圖,雖然攝影還是有一定的構圖脈絡,但我覺得我本身就有美感,我拍出來的就是好看的,就算我不懂淺景中景,我還是可以拍出美的作品,我說你懂片幅嗎,你問我那是什麼,我說是鏡頭的構造不同,市面上的香積分成全片幅跟半片幅,我兩台都有,比較專業的攝影師都是用全片幅,排出來會比較好看,我在相機身上砸了十萬,包含機身跟鏡頭,但現在全被我擺在床底下,我說我就是拿不起相機了,我已經好久沒動了。也許下次我們可以再談談。
我們又談到了人生的規劃,我說我最近在推甄,我說我推甄心理所是為了藝術治療,你說藝術治療在台灣還只是民間的名稱,我說對只有學會認證,而且讀藝術治療所不能考諮商心理師,但我就只是想學藝術治療,而不是對心理師的title有興趣。我說我以後次專科可想走兒青科,你說走兒青不一定要藝術治療啊,我說對,你說但你就是想要當藝術治療專長的兒青精神科醫生,我說對,你點點頭,你問我考後醫打算考到幾年,我說35歲,我如果考上心理所,大概碩二會開始補習,準備考兩年,你點點頭,我們今天似乎又澄清了一點我人生的規劃。我說可是醫生,我很矛盾欸,我發現我可以為了社工師考試再多活一年,我可以為了心理所再多活四年,我看位了後醫活到35歲,但是我活下來又是為了什麼?我說我很羨慕以前的人,少了網路,像笛卡爾,他可以同時是律師,又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數學家,出書發表理論,你說現在也可以啊,我說可是現在的人都被網路霸佔,就滑ig、fb發發動態,刷存在感,追劇過人生,你說你想要過古人的生活嗎?我說想啊。我想當個醫生同時也思考數學,我想當那樣的人。
你說了今天的關鍵詞,你說你少了靈性安放之處,有些人可能拿了證照,有了一個職業,就滿足了,但我不是,你說你也不是這種人,所以我們活下來到蓋棺之前,都是為了找靈性安放之處,你說邊緣性人格內心就是空乏的,所以需要一個靈性安放之處。你笑著問我需不需要牧師來跟我談,我說不用了,我遇過太多牧師了,你說很好,你也不是牧師。
反思:我覺得今天又釐清了我的人生歷程,關於美學,關於攝影,關於電影,關於職業,關於人生,你說了我少了靈性安放之處,雖然他是在最後才跳出來的,我卻覺得這是最關鍵的,你說邊緣性人格內心是空的,我想是的,我談完了覺得很難過,真的很難過,因為我覺得我就是好像一片千片的拼圖,我開始拼了,從邊邊開始拼,可師拼到中心,變得一塌糊塗,我拼不起來,就好像有手腳的人卻沒有大腦,失去大腦的控制,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可以往哪裡走,我受過高等教育,我有幸福的家庭,我有經濟支援,我好像是幸福的人,卻是個大腦空洞的人,我不知道未來該往哪裡去,我最後哭了,因為我知道我就是缺乏靈性安放之處,而我們的工作就是要找出這個安放之處。我最後問你,你有後悔接過我這個個案嗎?我上禮拜問你我是不是很白痴很智障,我真的覺得我是不實腦袋哪裡燒壞了,讓我變成這樣,你說你的確腦袋有些地方故障了,但我目前為止不後悔接你這個個案,你也還在思考為什麼你接了我,但你不後悔。我想我下週會帶著相片去找你,除了讓你看我的作品,也讓你更了解我的內心,我也會問你我有沒有比你想像中的更困難,更難搞,還是你不這麼覺得,在門診就覺得我難搞了?我們還有十四年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