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生好:
今天沒能看到你,聽說你去馬祖了,還好下週可以見到你,今天去看了黃卓尹醫生的診,不過還是想跟你親自報告近況。
我換單位實習(利伯他茲教育基金會)已經開始三天了,目前做一些行政上的整理資料為主,昨天跟了一次運動團體才見到學員,有兩位學員主動來跟我聊天,我亦有觀察一些團體動力,但礙於不認識學員的名字,還不能清楚描述或紀錄當下狀況。督導人滿好的,機構同仁也都對我不錯,一直提醒我要休息,中午也可午休一個半小時,我自從出院都在失眠,但開始實習後又變得白天嗜睡。其實壓力比以前的機構小很多,但想到要延長實習的天數,實習到11月就覺得累,加上憂鬱症遲遲沒辦法解決,持續憂鬱著,其實很困擾,明明生活看似變好,但情緒就是拉不起來,還是覺得憂鬱,睡前想到不能見到你,或是鐘醫生可能離開我(一切都是想像,實際上我跟鐘醫生仍持續諮商,沒有變動),但腦海中不斷想像鐘醫生會不見,很不理智,卻很真實的感受到情緒上的波動,就是覺得你們有一天都會離我而去,我必須自己一個人,雖然這是遲早的事,但我目前還不行長大,我仍然像小孩,需要依賴你們,依舊長不大。
對於憂鬱我其實很無能為力,只能撐著,去應付實習,明明累得只想攤在床上,卻不得不去面對,真的很淒慘,撐著不自殘是我最低限度,這週仍抱持著沒有自殘的紀錄,雖然一看到你請假,一想到你請假我就想自殘,但我還是忍了下來。
我很討厭我自己,很討厭憂鬱症的我,很討厭邊緣性人格的我,很討厭對於人的依附關係不穩定,總是全有全無,只要沒見到人就極度焦慮不安,這週的我就在不能見到你的焦慮下度過了,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但人生逼得我不得不面對,只能接受沒有遇見你的週四,明天依舊去實習,期待下週見到你。
祝在馬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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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詠晴
我很喜歡利伯他茲耶,希望你也會喜歡那邊的同事
不知道妳會不會覺得跟幾年前比,妳現在有點不一樣了
像妳說的,現在好像沒有自殘的必要
我在想,也許現在的妳更適合換一種方式幫生命留下紀錄
(日記、信件、部落格等等的)
不知道妳會不會想像五年或十年後的妳變成什麼樣的人
我覺得蠻期待的
下禮拜見
祝平安
張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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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
其實坦白說我是期待年十年後的我是不一樣的,當然,一般人也會這麼想吧,在一個很衰的情形下,當然希望自己以後未來能夠不一樣,希望度過很衰的情形,憂鬱症的我又何嘗不想要好起來,邊緣性人格的我又何嘗不想要穩定下來。
但是好難,一切都好難,只是一點小小的打擊就足以撼動全身,今天339張老師請假,要請假兩週,我就不能忍受,想要自殘,只是換一個形式,打紀錄來忍耐這種衝動。
我想我是不想讓你失望的(雖然打到這裡我就哭了)可是我又何嘗不想要好,我也想要不憂鬱的過我的人生,我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樣,不用吃藥也可以過日子,只是一切都好難。明明實習是順利的,可是憂鬱在心頭就是化解不掉,就是會想要衝動性的毀滅這一切,不論是自殘或是自殺,都是選項之一,我想我還不夠成熟吧,不夠成熟的面對這一切,好友回饋我說我找到方式跟憂鬱共存,其實不然吧,我只是在忍耐,只是在撐著,掙扎著,想要遵守跟醫生的約定,所以不自殘。
我很努力了,可是疾病依舊,病友說不要被醫生所說的限制住了,高難度個案只是醫生的歸類,一種標籤,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就好了,不用等到40歲,可是我真的想要好起來嗎?我覺得不然,我其實想要折磨自己到ㄧ種程度,就是不得不去面對我人生中真實的衝突,就是信仰衝突,在諮商中常常看見我信仰的衝突,昨天也才發現我的核心問題都一樣,就是不肯放棄一條好路,而這條好路不是我定義的,是別人或著神替我定義的,我其實很困惑為什麼要走這條好路,明明不是我想走的,卻又逼迫自己走著,很矛盾,衝突依舊,我到底艮兩年前沒遇見張醫生的我有什麼不同,我到底期待五年後十年後的我長什麼樣子,我其實不知道,我只是天真的以為會好的,一切會好的我是抱著這麼一絲微弱的希望活著的。
五年後的我會是個醫學生,十年後的我會是個住院醫生,這是我期待的身份,我也想努力達到,只是真的會這麼順利嗎?我其實不確定,而且我也只是期望這樣的身份,我並沒有期望自己會變好,我始終認為我會陷在憂鬱中,我會陷在邊緣性人格中,離不開這兩個標籤的我,又如何成為一名好醫生?其實未來充滿著不確定性,正因為不確定,所以期望著,會好的,有一天會好的,那個好已經不是復原,而是能夠跟憂鬱症邊緣性人格共存,能夠在一點小小的打擊中仍能撐著不自殘、自殺,能夠不住院,好好工作著,能賺錢養活自己,能持續諮商著,能持續進步著,我其實已經不敢想像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光景,能好好的活著,一切是這麼的渺無希望,虛無飄渺。
我會長大的吧?我是這麼期望著,我期望五年後十年後你們兩位醫生仍然陪伴著我,不論我的光景好壞,你們仍舊會陪著我,不管我是不是一位醫生,你們仍舊陪我,我希望這不是奢求,而是有一天,我可以把這樣的醫病關係內化到自己裡面,像鐘醫生講的,即便你們不在我身旁,我依舊知道你們在,你們關心著我,光景好,你們替我開心,光景差,你們陪著我度過。我其實還沒長大,所以我還沒辦法內化一段關係到這種程度我還是會哭鬧的小孩,只要爸媽不在就哭鬧,只要沒有你們的在就以為你們不見了。
我其實很難過你這週不在,即便你在一揪改變不了我想要逃避實習的情形,我真的不想要實習下去,即便機構的一切是這麼的好,我也不想再學習關於社工的一切,我其實真的很討厭社工這個角色,我只是放棄不了,我不想斷了自己的後路。我其實真的很難過即便跟鐘醫生談了一個小時,也找到核心問題,就是我的信仰衝突,一切似乎有跡可循,可是我卻想要逃避,不想面對自己的內心,在關係的內化上我還有很多要學的,我也知道這些不是一蹴可及,可是我已經病了九年,還有幾個九年可以度過,人生不過七八十,還要幾個九年,我才能長大,我才能好好與人建立關係,我才能不受一些小小的打擊影響,其實真的很難。我好希望這週的你在,即便我看了黃醫生,黃醫生也跟我談了不少,他說會詳細記錄在我的病歷裡,讓你無縫接軌,可是我多麽希望看見真實的你,而不是替代品。
在這漫漫長夜裡,你們兩位醫生就像是我的明燈,照亮我的途徑,我只是覺得沒有見到你就好像燈熄了一樣,好像你不見了,我其實很害怕,自己一個人面對黑暗,一個人面對憂鬱,一個人面對邊緣性人格,一個人對抗病魔,這一切的一切是多麼困難的事,我只是喜望你們在,我好面對前面的困難。
即便看到你的回信我到心安,但是我也害怕失去你,我也害怕五年後十年後的我沒有這麼的堅強,足以自己一人面對病魔,組以自己一個人面對關係的建立與失去。
人終究是孤獨的。人生終究是痛苦的。
鐘醫生說通苦是拿來被看見的,不是拿來消除的。你看見我的痛苦了嗎?你看見我的掙扎嗎?你看見我的努力嗎?我只能猜想你都知道,看我兩年半的你是知道的吧?我的軟弱憂鬱,你都看見了吧?我的努力你也看見了吧?我一次又一次的哭泣跟吶喊,你都收在眼底吧?
我可不可以放棄人生,放棄夢想,放棄成為一名助人工作者?我可不可以好好當一個人就好?我可不可以與憂鬱症邊緣性人格共存?我可不可以好起來?其實我已經不奢望了。我其實好想好好的寫一封遺書給你,給我最信任的醫生之一,可是又知道我不能對我的人生這麼隨便,我應該正視問題,好好面對,我有在努力吧?你看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