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畫室小潘:原來會有人想了解我,也願意給我時間練習(下)

脆弱畫室小潘:原來會有人想了解我,也願意給我時間練習(下)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小潘來到夢想城鄉2年多,最一開始在畫室,後來也到了木工班,疫情期間,我們對彼此,都有了更多新發現。

/

在木工班,小潘慢慢發現原來工作可以是發揮想像的場域:木工老師教了一個基本原則後,就會放手讓大家嘗試,雖然身體疲憊,小潘卻有了一點成就感,也漸漸對工作夥伴有更多的信任,生出學習的動力。

在芒草心的協助下,小潘展開久違的租屋生活;承擔房租、終於獨立生活,小潘的信心漸漸滋長,有了更多的嘗試,再次投身正職工作。雖然工作環境不太友善,一邊適應新的租屋生活、一邊做勞力工作,小潘感到有點負荷不來,於是辭去正職工作。看似與過去相像的選擇,這次身邊已有信任的夥伴,小潘沒有從原有的人際關係中消失,而是留下來和社工解釋自己在想什麼。

「我覺得安穩生活的條件不是只有領月薪的正職工作,也包含了壓力的量。我想試試看,證明自己做零工也可以付得出房租。」


/

疫情期間,住萬華的小潘被許多大型工地拒絕,在僅剩的工地工作中,脫口罩喝水或喘口氣的時候,就會被居民檢舉、甚至被記者拍,很多工作因此停擺。

附近的組織為了因為疫情,組成了一個供應無家者物資的物流中心,協會工作者猴子也推薦小潘來試試這份工作。組織工作者們第一次做物流工作,大家常常聚在一起討論,怎麼安排會讓流程更順暢。某天工作結束,小潘小小聲地跟協會的工作者,宜潔說:「呃,那個……點貨的時候有點亂,你會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小潘把這陣子的觀察,整理成一些能幫助物流順暢運作的方式,兩人討論了一陣,對現場作出微調。離開之前,他又做了一個卸貨區的指示牌,親手把它掛起來。一、兩週後,整體的運作機制逐漸步上軌道,小潘也變得遊刃有餘,把自己工作崗位處理得乾淨外,也隨時替夥伴補位。

隨著疫情降溫,物流工作站也結束了,小潘卻發現自己不太想回去工地,「好像試過更友善的環境之後,就想要這樣的環境。可是這樣的環境不多,不然就是很快會消失,就像這次。」

/

想鄉的工作者秋欣聽完,覺得很有同感。當我們看向更好的生活、生出一點嚮往的時候,總害怕自己沒有能力去到那裡,甚至回頭擔心自己是否連現在的環境,都不夠格留下。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問問大家,這種時候都怎麼辦?」

好啊,小潘說。

除了問別人之外,小潘也找機會觀察別人的工作。脆弱畫室布展期間,師傅來協會做展架時,他也在旁邊一邊幫忙,一邊感受,「好像滿有趣的。」小潘看著師傅,核對自己的嚮往。

徘徊在不同可能之中,小潘因為在物流站認識了一位空間營造計畫的主持人,覺得小潘是細心而可靠的工作夥伴,接續找他去做一些零星的工作;疫情過後,協會舉辦了一系列劇場工作坊和課程,小潘全程參與,也一起在玲琴姐搬家的時候出力,和其他夥伴漸漸熟絡。

在芒草心練習真人圖書館遇到困難時,小潘說出自己的需求,於是芒草心的工作者、小潘和協會的宜潔、秋欣,決定一起討論問題,嘗試推進戰線;每個月固定時間,四人坐在協會的木桌旁,尋找可能的方法,也關心彼此的生活。

一個接一個,小潘的人際連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穩;曾經仰望人群、如仰望星辰的小潘,終於把自己也織進了星空。

「我以前常常覺得自己很爛,很多事做不好,也做過不好的事,所以別人才會罵我,讓我有種不被需要的感覺。即使是跟別人關係好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別人很快就會看穿我、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爛,然後我就會想要趕快離開這種恐懼的感覺。我現在還是會害怕,雖然每次都還是要花一點力氣,去重新想一次『這裡不是以前』,但是會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人會聽了,我有被需要的可能。」

一起走的修復之路,不知道會有多長,不過每一年,都有好那麼一點點了吧!


avatar-img
夢想城鄉的沙龍
16會員
20內容數
透過藝術和教育能夠幹嘛啊?沒有要回答這麼困難的問題,這裡是NGO工作者邊做邊想邊整理的樹洞,放些療癒月誌、創作教案、工作坊設計、心理學小練習(?)練習釐清自己、他人與社會的界線。裡面也許會有些美麗的小石頭,喜歡就拿去用:)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夢想城鄉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以前沒人問過小潘,為什麼要逃,發放物資的人看他年輕,總是跳過他;剛來到夢想城鄉時,聊天常常只有「嗯」、「不知道」、「蛤」的回答,或者只是搔搔鼻子、抓抓頭,沈默以對,這兩年來,我們慢慢在創作中,感到放鬆,想起自由。
「我在萬華落腳之後,最重要的收穫就是來到這裏。這裏給我的感覺,不是給你十塊、一百塊的問題,是那個接收的感覺,接收到那個關心的訊號。大家一句蘇大哥、蘇大哥,有點像是家人的感覺,好像我在這裡,有一個名字。」
剛來畫室的華哥,時而沉默地觀察著大家,時而在他覺得不對勁時,主動提出要求,生怕自己被團體錯過了什麼。這麼做,是為了保護自己,說出的話有時尖銳,讓周遭的陪伴者會不太知道怎麼回應。2021年畫室發展出一對一的學伴關係,記錄每一次課程的陪伴、對話,也確實地感覺到了華哥幾個回暖的瞬間。
「我沒有故事啦,我又沒有碰過戰爭~」問起惠姐的過去,她總說自己沒什麼;我們也在想,「故事」到底代表什麼呢?怎麼樣才算故事呢?有誰的故事比較值得被訴說嗎?
「因為很吵,我要離開。」 「???」 「確定死掉。」 「?!?!」 彼得潘來到脆弱畫室三年,總是笑笑的,語速很慢,常常天外飛來一筆,讓人摸不著前因後果,在快節奏的社會,很難有人停下腳步,問清楚背後的脈絡,我們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拼湊出他的過去⋯⋯
夢想城鄉致力於營造一個能夠「安心袒露脆弱、回望創傷經驗」的空間。 今年,在「脆弱畫室」的課程設計中,融入「生命故事敘說」的概念,邀請畫室學員們透過創作,在互相陪伴的團體中,一起回頭看看自己的生命歷程。在有高有低的故事裡,重新發現,原來失敗的背面隱藏著力量;原來,烏雲散去後,會有陽光。
以前沒人問過小潘,為什麼要逃,發放物資的人看他年輕,總是跳過他;剛來到夢想城鄉時,聊天常常只有「嗯」、「不知道」、「蛤」的回答,或者只是搔搔鼻子、抓抓頭,沈默以對,這兩年來,我們慢慢在創作中,感到放鬆,想起自由。
「我在萬華落腳之後,最重要的收穫就是來到這裏。這裏給我的感覺,不是給你十塊、一百塊的問題,是那個接收的感覺,接收到那個關心的訊號。大家一句蘇大哥、蘇大哥,有點像是家人的感覺,好像我在這裡,有一個名字。」
剛來畫室的華哥,時而沉默地觀察著大家,時而在他覺得不對勁時,主動提出要求,生怕自己被團體錯過了什麼。這麼做,是為了保護自己,說出的話有時尖銳,讓周遭的陪伴者會不太知道怎麼回應。2021年畫室發展出一對一的學伴關係,記錄每一次課程的陪伴、對話,也確實地感覺到了華哥幾個回暖的瞬間。
「我沒有故事啦,我又沒有碰過戰爭~」問起惠姐的過去,她總說自己沒什麼;我們也在想,「故事」到底代表什麼呢?怎麼樣才算故事呢?有誰的故事比較值得被訴說嗎?
「因為很吵,我要離開。」 「???」 「確定死掉。」 「?!?!」 彼得潘來到脆弱畫室三年,總是笑笑的,語速很慢,常常天外飛來一筆,讓人摸不著前因後果,在快節奏的社會,很難有人停下腳步,問清楚背後的脈絡,我們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拼湊出他的過去⋯⋯
夢想城鄉致力於營造一個能夠「安心袒露脆弱、回望創傷經驗」的空間。 今年,在「脆弱畫室」的課程設計中,融入「生命故事敘說」的概念,邀請畫室學員們透過創作,在互相陪伴的團體中,一起回頭看看自己的生命歷程。在有高有低的故事裡,重新發現,原來失敗的背面隱藏著力量;原來,烏雲散去後,會有陽光。
本篇參與的主題活動
身為一個經常在行天宮發呆兼寫作的人……欸對,我都會坐在廟前一排階梯打限動跟文章,待在行天宮很容易文思泉涌。也包含,我對行天宮的籤詩運作,不敢說真理,但和祂們相處久,抽的籤詩多,對照的現實也多,自然就發現了神明的弔詭之處。 會寫這篇,是來自昨天遇到一位女孩,我認為她的頻率反映了時下人,尤其想要以
身為一個經常在行天宮發呆兼寫作的人……欸對,我都會坐在廟前一排階梯打限動跟文章,待在行天宮很容易文思泉涌。也包含,我對行天宮的籤詩運作,不敢說真理,但和祂們相處久,抽的籤詩多,對照的現實也多,自然就發現了神明的弔詭之處。 會寫這篇,是來自昨天遇到一位女孩,我認為她的頻率反映了時下人,尤其想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