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日記(一)身體記憶/有機反應

這有時候是很玄的一件事，或是我們也能把它作為「熟能生巧」來解釋。

前陣子在排練的是2020年曾經演出過的製作，原定在四月底五月初進行演出，未料受疫情影響，在劇組夥伴與確診者足跡重疊的情形下，延期到了今年12月演出。

於是在正式演出前，我們在四月排練了四周，以及12月演前最後排練6天的光景。四月時必須仰賴大量影像資料來喚起當時的記憶，在喚起不久後卻遇上了延期演出，便又擱置到鄰近年末才重啟排練。

本來頗為擔心只有六天的時間會太過匆忙，無法仔細工作的，但在第一天時把身體準備好、擺出屬於角色獨有的姿態後，所有的台詞、情緒、走位便像自動播放那樣啟動，順利的完成排練，連進度都在夥伴間的預料之外。

當然，這必須要在每一次都用盡全力的呈現才能做得到，若是在過程中稍稍的放鬆一些，一切將成為只丟出反應卻毫無「過程」的狀態，這樣的身體記憶，實在很微妙。

到了演出當周，自知對於角色的內在旅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與掌握，也在所謂身體記憶的幫助下能夠很快速地完成在場上應該要出現的「反應」，但要如何才能把每一次都當作「第一次」呢？

觀眾在觀賞演出時，儘管已知演員必然是經過許多排練方能呈現演出，但演員要如何保有角色在場上的心理新鮮感呢？

這是我還在努力精進、學習的部分，因為真的不容易，有時候只要抓到了一些靈感，它便會被劃入「已知的預設」當中，在呈現時便會少了那麼一點的生動，套句和劇團製作人聊到時她所說的這種已知的狀態有時候會變成「藝術的工匠氣」，在技巧性地呈現(包含已知的情緒反應機轉)時，就少了當下的有機。

幸運的是，在這次演出的過程中，我仍有幸在場上抓到那麼一些更深入，同時也是有機的狀態，得以在台上享受著那個過程，並順利完成演出。

真心希望未來仍能不斷擁有這種有機的當下，但又能在排練過程中有更多機會深入挖掘，畢竟這次在場上攫取到的狀態，不禁讓我想著「如果在排練時就長出這些東西，那麼更進一步的有機反應會是什麼呢？」那是一種對於角色越挖越深的渴望，也是一種更活在當下的狀態吧。

舞台劇的演出，不似影視作品那樣成品不會被更動，每一天的呼吸、節奏都可能影響那細微的反應變化，也是劇場迷人的地方，每一刻都應該是有機的；或許也像是已經被提爛了的「活在當下」之所以簡單又難懂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