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的深夜對話:溫柔要是人類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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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我一起待在某間有大片落地窗,沒有名字的小房間裡。房間裡除了我們與一張單人床以外,什麼也沒有。他說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沒有之一。他把我作給他的詩偷偷放在手機備忘錄裡,他說,一感到不安的時候拿出來讀,一切焦躁都會煙消雲散。

在他心中,存在著另一間令他恐懼的小房間,他將它稱作「溺水的小房間」。

那是一間與「沒有名字的小房間」完全不同的房間。

那房裡沒有光,拉開窗簾只是牆。燈光昏暗,有一顆燈泡總是不會亮。每當遇上風雨交加的夜晚總是獨自一人醒來,用著顫抖的膝蓋走到樓梯口去呼喊父母親的名字,沒有一次例外。他時常在那裡作著有關溺水、流血,還有躲藏的夢。

那是一間,滿是記憶,破碎的小房間。

他獨自站在那裡緩緩張開雙手。他愛的人,全都來過。


在某些夜裡的霎那,那些發生在房裡的,依然令他毫無頭緒的故事,或是劍拔弩張的情緒總是那樣默默地襲來——讓他跌倒的單車,恐嚇的言詞,透明的窗戶,差點構成傷害的雙手。他無處可去,門也從沒辦法鎖。那些在夢裡決心要讓他喪命的人,他一醒來就能看見。那些在現實中說他無藥可救的人,一閉上眼就會夢見。

誰是誰,誰又會是誰。

那些曾經說過愛他、喜歡他的人,總是在失去理智的時刻將他推入暴力的火海。他的家人教導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委屈就必須怒吼,不公平就必須爭取⋯⋯他因著愛情,因著友情,因著親情,到各式各樣的醫院去和各式各樣的醫生培養情感。

他太細膩以致無法承受這些。


夢裡的世界也存在著暴力,夢以外的世界——現實也是這樣的。他無法分辨。那對他來說總是一體兩面。他總是為此感到不安。他不曉得自己該睜開眼,還是閉上眼。

那世界的人做足了壞事,他在那世界也做足了壞事⋯⋯那世界也有好人也有壞人,他在那世界也稱不上是一個善良的人⋯⋯那世界的人暴力相向,而他在那個世界也不怎麼溫柔。

一個溫柔滿分的人放在另一個世界也許會有著不同的一面⋯⋯或許,在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我平時不愛說話,但總是能對他侃侃而談,關於自己小時候發生過的一切,至今仍記憶猶新的事情,最近發生的事情,最近對於生活的體悟,我說著,不停地說著⋯⋯他則以那令人無法坐視不管的深情雙眼注視著我。

就是這雙眼睛讓我了解到具象的溫柔確實存在。

他就是那個人。

他總是知道我今天又躲在哪裡,哪個角落,哪條死巷子裡。很奇妙的,他總是會站在巷子口,總是會一樣與我蹲在角落,總是會不偏不倚地找到我。當時我們坐在沒有名字的小房間的地毯上,身體靠著床緣聊了好長的天。我們聊了非常多,醒來大多都不記得了。他告訴我:溫柔並不代表懦弱,人可以既溫柔又強大。

那時年紀還小,我心裡存在著這樣的疑問——明明也是這樣受著痛苦,受著委屈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狹帶著暴力的愛,帶著討厭的喜歡⋯⋯人永遠必須面臨這些看似無解的問題,對人類來說,溫柔從來就不是必然學習的一課,那你覺得呢⋯⋯溫柔要是人類的生存之道,我們能比現在過得更好,更不受到傷害,而人與人的溝通會更加有效嗎?

我這樣問他。

⋯⋯那你覺得呢?

他這樣問我。


「越是了解痛苦的人,越能夠溫柔待人。」—新世紀福音戰士 加持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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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化の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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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擅長單戀的人,在愛面前從不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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