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灣新生人口創新低談台灣的勞動政策調整

張鐵軍(中華民國就業服務商業同業公會全國聯合會秘書長)

肆虐全球三年的Covid-19疫情，隨著各國疫苗施打率的逐漸提高而逐步緩解，在時序進入2023年時，台灣卻迎來生育率倒數世界第一的桂冠，2022年台灣新生兒人口為創新低的13.89萬(生育率約0.6%)，台灣人口第三年邁入「生不如死」(即台灣新生兒人口數少於死亡人口數)，台灣人口衰減正逐漸擴大(參見圖1)。在少子化趨勢的衝擊下，此一趨勢明確顯示出台灣產業持續繁榮發展所需之勞動力未來將明顯不敷所需，台灣大量缺工將成為新的常態，而企業用人單位未來在合格人力的招募上也將更加艱鉅。

圖1－民國100至111年－台灣新生兒出生人口數與死亡人數比對

根據勞動部統計，近十年來青年勞動力從2010年的248.7萬人，降到2021年232.7萬人，減少了16萬人，近十年衰退17.3%，而這樣的狀況，恐怕在未來會更嚴重。再者，台灣25至44歲佔勞動人口比例也從2001年的60.75%降至2020年的51.38%(參見圖2)，而45-64歲佔勞動人口比例從2001年的26.48%增至2020年的37.91%，顯示台灣勞動力逐漸老化，未來隨退休人口逐年增加，少子化日趨嚴重，台灣缺工情況將更趨惡化。再者，台灣目前缺工情況已十分嚴重，估計台灣現約缺工25至28萬人，其中又以營建業、旅館業與3K傳統產業最為嚴重(參見主計總處110及111年事業人力雇用統計)。台灣產業缺工何以如此嚴重，其形成約略有下列幾點：

1.中美貿易戰促使台商近年回台投資增加，使台灣缺工問題更加嚴峻：2018年美國掀起中美貿易戰爭，美國片面對中國產品增加關稅或採取禁制令限制大陸產品進口，促使大量台商回台投資，以分散中美貿易戰之衝擊，台灣許多工業區(或科技園區)多年未售出之廠房用地，都在2019及2020年迅速被掃空，由此可見台商返台投資之盛況，然而這也使得台灣缺工問題更加嚴峻。

2.疫情解封，旅遊業面臨報復性消費，人力缺口巨大：隨著疫情解封，觀光旅遊商機爆棚，但旅館業卻因大量缺工(房務員及餐飲服務員)，因此連總經理及相關主官都必須協助打掃房間，平日正常3點入住經常因為房間清理不及而延至4點，假日更是延至6點才能入住，圓山飯店總經理楊守毅更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不能坐等服務品質降低、淪為國際笑話！」因此近日飯店業者決議籌組自救聯盟，提出「引進移工、留住僑生、放寬工時」3項訴求，並已多次向交通部與勞動部反映但仍未獲得圓滿解決(參見周刊王，2022年10月10日報導)。

3.年輕世代觀念轉變，捨工廠就服務業：近10餘年來，台灣年輕勞工之工作觀也產生較大之轉變，年輕人視進入傳統產業之工廠(製造業)或營建工地之工作為畏途，寧可到茶飲店、便利店工讀或自營網路商店、自媒體博客等新興服務性產業，對進入工廠工作通常都興趣缺缺，致使這些產業長期處於缺工狀態，因此傳統產業、製造業、營建業之員工平均年齡都偏高，就是近年難以吸收到年輕人進入此行業就業所致，甚至目前營建工地的缺工已使部分建案之施工期被迫由原2至3年延滯到需5年才能完工，嚴重影響營建產業之發展。

4.台灣中高齡勞動參與率偏低，雇主用人觀念與工作再設計都需時間做調整：由表1得知，因台灣中高齡者過早退離勞動市場，致使50歲以上中高齡者勞動力參與率相對低於其他國家。另外，根據110 年台灣45~49歲者勞參率為84.4%，與主要國家比較，低於日本 (88.5%)、 新加坡 (88.3%)，高於美國(82.2%)、南韓(79.9%)。惟55歲以上年齡組勞動參與率台灣均低於各國，且差距隨年齡增長而擴大，台灣65歲以上之勞參率為9.2%，更遠低於美、日、星、韓之18~37%。其中原因眾多，然中高齡勞工容易因年齡增長而有生理或心理功能的限制，在工作上可能遭遇困難或不便，加以生產技術進步快速，因技術或技能相對落後而面臨就業上的困境，故須針對中高齡者之特性，就其工作內涵透過改善工作環境、設備、機具或工作方法的重新設計與安排，著重人性化的措施，以彌補因年齡較長所產生於工作上的限制，以使中高齡者所具有的豐富人生經驗、智慧得以繼續發揮。再者，透過職務再設計能協助事業單位建構人性化、友善及安全的職場環境，讓在職勞工獲得適性及穩定的工作，發揮中高齡者在職場的優勢，以達人力資源充分運用。前述因素會使部分雇主覺得引進中高齡工作者，需額外進行職務再設計過於麻煩而優先聘用年輕員工。

以日本的情況為例，在日本約8成以上的行政區設有據點，為60歲以上長者提供工作介紹服務的「銀髮人才中心」的現狀也可以作為參考。「銀髮人才中心」在日本國內擁有72萬名會員，當中約8成的會員正在不同的職場上繼續發光發熱。會員年齡更從60至100歲都有，以70多歲的會員人數最多，佔了約4成左右。平均年齡72歲，且有向上攀升的趨勢。最年長的會員是家住日本愛知縣的100歲老奶奶，目前的工作是在公園的管理事務所裡服務。根據日本總務省的統計，日本 65 歲以上長者約佔日本總人口的27.7%，自1950年起就不斷的增加。雖然如此，近年來銀髮人才中心的會員人數則是出現了減少的傾向，主要是民間企業在員工退休之後，續聘的比例增加，還有銀髮族對中心的刻板印象，認為介紹的工作機會只侷限在像是園丁、停車場管理員等少數工作選項。綜言之，目前有許多日本企業聘僱年過 65 歲的老員工，日本政府更考慮將法定的續聘年齡上限拉高到 70 歲為止。基此，未來60歲過後還在職場上活躍的景象，在日本將會變得愈來愈普遍，而銀髮人才中心所介紹的工作也和過去出現不同，從前的工作機會多為委託銀髮族處理特定的工作內容，現在則是增加了許多由雇主直接下達工作命令的工作。例如電腦主機的更換和系統設定、交換印表機的碳粉夾等，這類原來由公司員工處理的業務內容。如此一來，不僅吸引了許多原先從事相關產業的銀髮族來應徵這些工作，高齡長者也不需強迫自己作一些沒興趣或者較為不在行的事。

5.政府應正視移工角色的轉變，讓有意願在台灣長期工作或居住的外國人可以合理留在台灣工作與生活：目前台灣政府各單位也刻正研擬與調整移工引進對策，包括：研擬增加各產業移工聘用比率(如3K5級正研擬擴增移工比例)、延長移工在台工作年限(如轉為中階技術人力即不受工作年限限制)、開放更多行業可以聘用移工、拓展新的移工來源國(難度大，外交交涉受到中國大陸的從中壓制)等、研擬讓移工配偶來台居住並工作，移子女可以來台就學、僑外生就學後留在台灣工作之資格放寬等。降低外國人留在台灣工作與生活的門檻(包括配偶與子女)，對台灣缺工嚴峻、年輕人不婚不育，應該是十分正面與必要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