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讀書人既是傷口本身,也是治療本身。他們終會在傷口好了之後消失,留下疤痕。他們不一定介意是否被記住,因為,若能痊癒,沒有傷疤是值得慶幸的事。如果真要說,留下一點點不引人注目,卻讓需要的人們辨別的小小傷疤就好。那樣就好。
電影《悲情城市》的重新上映,讓關於二二八與白色恐怖的討論再度興起,藉由一些影評也讓觀眾了解其中它訴說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台灣人,而是長久以來被官方歷史所抹去的「台共」。然而,台共是怎樣的存在?這群信奉馬克思的知識份子,在日本、國民黨接連殖民的台灣,又是如何掙扎求生?他們與其家屬,和其他受難者相比,又有怎樣的不同?
或許用「得天獨厚」來形容有點不恰當,但身為台灣共產黨幹部後裔的朱嘉漢,在書寫相關題材時,想必會更有感觸。在《裡面的裡面》這本長篇小說中,故事主角正是他祖父的三舅舅、老台共「潘欽信」,藉由虛構他的口吻、心境,以及周邊包含兄姐、外甥、妻女等,作者更試圖描繪出白色恐怖受難者、遺族,在事件發生後所經歷的人生。
雖然部分是虛構,但正確來說應該是在既有的史實骨架上,增添那些被抹滅、遺忘,且可說是永遠「死無對證」的情節,藉由巧妙的安排與建構,《裡面的裡面》反覆讓不同的人物出場,完成了一個栩栩如生的故事。那些輕且孤獨的死亡、只留下被抹去痕跡的存在,都在作者的筆下穿越時空、虛實的界線,訴說著他們的故事。儘管是作者幾乎不可能見證的事件,卻也讓讀者無法斷言它們不是事實。
對於部分讀者而言,《裡面的裡面》開頭可能有些晦暗難懂,剖析自身思想(尤其是主角信仔反思共產主義的部分)而缺乏故事推進的橋段,更會讓人必須更加集中精神閱讀。但作者毫無疑問是善於描寫的,並且經常用簡短的文字、對話,闡述生動的意象並連帶產生巨大的後座力。 沒有推薦序,卻有最後的推薦、評析,與作者與作家賴香吟在出版前的通信作為附錄,實際的閱讀體驗也證明它們確實讓這本作品更加完整,同時更瞭解作者想要傳達的意念。
《裡面的裡面》帶領了讀者走進台灣歷史裡面的裡面,發現其中長久被忽略的空白,並以對過去的想像填充了這塊空白,同時對於當代社會的現象(語言斷裂、歷史失憶、重理輕文)提出更多解釋。它是虛構的時空膠囊,一封想像自歷史人物的信,企圖恢復長久以來「只有歷史」的島民,恢復那段不再被人記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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