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寫這篇前,我在找宿舍的無線路由器設備文章,我意識到我在努力做一些看起來十分合理與正當的事情,可是我同時知道自己已經在一個小時前就預備要書寫這個題目,而這些迴避與拖延是我的策略,我知道自己太擅長在感到最是困難與害怕的事情面前,去找到其他看似需要做的事情來完成。
這樣的好處很多,那讓自己覺得有用,也的確會有一些成就感,可是也帶來一些壞處,它幫助我順理成章的將具有重要意義的事情不斷延後,而我持續帶著重要事情未完成的焦慮,可卻難以藉由這些生活中的小事情來安撫自己,我彷彿是在路燈下尋找鑰匙的醉漢,可是鑰匙其實遺失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我卻不願意走去那個角落尋找。
我在想這些不願意背後是什麼樣的恐懼,我在想這些恐懼讓我連結到什麼,也許是失敗,也許是擔心自己做不好,甚至是中途而廢,我在想,這些是怎麼來的?
有一天,我和心情低落的孩子們分享,關於他們的祖母和我的故事,我對他們說,他們的祖母也就是我的母親很特別,我的母親是全世界唯一一位會當著我的面嫌棄我的那個人,我和他們說我之前其實不知道我的母親為什麼需要這麼做,因為除了她之外,我很少需要遭遇這種情況,比較多是別人給我一些肯定。
那時的我試著和他們說明,無論是多重要或親近的人說了貶低你們的話,都還是可以想想有那麼多其他人在肯定你們,千萬不要忘記有那麼多人對你們的欣賞與肯定。可我也在與他們說話的同時,想著不去在意別人說的話的這件事情從來不容易,像是我也並不容易遺忘或是能夠反駁這些不理性的言語,反而回頭質疑自己。
我猜這是我的恐懼來源,在母親特殊的狀態下,她需要得到她所期待掌控的一切,而生活中的不確定或是不夠好,並不是她可以包容或接受的情況。對於不在她預期的事情時,便觸動了她對於不確定性的焦慮,也因為她的孩子是她的延伸,孩子的不夠好,便如同她自己遭遇了挫敗而引起她的羞愧,可是她自己又無法與這些焦慮與羞愧相處,於是將之向外投射出來的責備孩子,以保護她自己感覺的安全與自視的美好,就成了最方便的做法。
與其,我在對抗自身的恐懼,或許更接近的說,我在面對自母親傳遞而來未有解脫的懼怕,她怕不安全、她怕自己不好、她怕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她也怕被責備.......,可是,她從來不承認她的害怕,她就是覺得如果其他人做好事情就好了,從來,就只是她身旁的其他人沒有把事情做好,特別是她的孩子們。
於是,如果像是「逆向工程」(Reverse Engineering)般的來理解我自己的恐懼,我會想,會不會我就有機會理解母親的焦慮與羞愧。
讓我和自己說說話:
「當你今天在看書的時候,寫下『受苦的她,受傷的我們』的註記,你有好多無奈,或者,其實是傷心,你知道她在受苦,你無法期待她擔負起母親的角色給予回應與照顧,她可能連好好照顧自己都做不到。可是你也受傷,你一點把握也沒有自己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而你漸漸明白,每一次頂著恐懼的跨出腳步,好像恐懼沒有像你擔心的那麼嚴重,你告訴自己只是在被不只一個世代的焦慮影響,在被不只一個世代的羞愧影響,讓你覺得那些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都是驚人的恐怖,都是讓你寧願拖延與迴避的艱難。
坦白說,我不知道,也許真的會有某些事情異常艱難,不若你想像與盼望的容易,可是會不會,這些接近現實的面對,這些一點一滴的過程,你反覆對自己的包容與接納,就是練習化解恐懼的機會,並不是準備或等候到沒有恐懼才行動,而是在行動的恐懼中照顧自己,我們才有機會與你的母親不一樣。」
202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