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薄荷島,不知道是受到地理環境的影響或是真的在物理上『天高皇帝遠』,這幾天我真的沒什麼煩惱。」即便我的日常不是每秒鐘幾十萬上下的類型,內在也不是思慮多的狀態,但那幾天的身心於我而言,依然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感受。
在這趟疫情後初次離開台灣的旅程之前,種種焦慮不安,不熟悉的異地、不熟練的旅人身分、不輪轉的外語......各種未知所引起的壓力甚至讓我懷疑出國的必要性:如果只是要換個環境放鬆一下,我為什麼不選擇去台東就好?
直到旅程發生,坐上成功用Grab叫來的計程車行駛在宿霧街道,風沙、平房、清晨揹著雙肩書包穿著制服走在馬路上的學生......新奇的街景喚醒身體裡的旅人細胞,又或者我的每一個細胞裡旅人特質的成分活躍了起來,內心深處悄悄打起小鼓,想不到不熟悉的未知的一切都使我興奮,好像想起了旅行是一件怎樣的事,是跳脫日常,是忘卻慣性,是與所有不那麼理所當然能夠預測的事物相遇。
對未知感到不安是大腦的保護機制,無法掌握的各種碰撞可以說是一種失控,而能接受多少程度的失控,取決於我的身心有多少彈性。水壓小到不行且只有冷水澡的浴室會使我有多不舒服?午後雷陣雨結束的泥濘街道沾髒穿著涼鞋的雙腳我會崩潰嗎?和日常相異的新經驗令我覺得厭煩抑或有趣?對每件若是在台灣發生必定會氣得跳腳甚至想客訴的事件大喊一聲「wow!這樣也行?」原來世界真的沒有一定要怎樣,怎樣都可以啊!未知的同義詞是新奇,緊張換句話說可以是興奮,我的眼光決定了我如何看待正在發生的事。
而在島上的那幾天,如果用言語形容,我會說像是腦袋接近真空,平時一直存在頭腦裡的「聲音」消失了。用比喻法來描述,則像是把電腦、手機裡的背景程式全都關掉,清淨、安靜到只剩下眼前的此刻,沒有什麼未來的事情,需要從現下開始計劃或醞釀,內心的空間無限寬廣,行動慢到彷彿時間並不存在。
也許是薄荷的海太過平靜,選擇的旅宿也都在清幽的海邊,五感不再隨時隨地接收濃烈多樣的刺激,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人就像海棉材質的花瓶,裡頭裝著自己的東西,但也受身處的環境影響之深。在不知不覺的每一刻,我所在的空間、光線、外頭傳來的各種聲響、接觸的人......無一不影響了每時每刻的我。我不是獨立存在的個體,環境與我的互動無論主動或者被動,隨時都在發生。
我並不討厭「被影響」,畢竟這就是我生活的本質。只是當我明白了環境也是當下狀態的一部分因素,似乎能對自己不那麼苛刻,也或者讓環境的轉變作為一種調整狀態的方法。
感謝旅行,看見萬物的樣貌,以及看見他人如何度過時間也許不只是當下的事。曾經有過的振動全都存進細胞記憶裡,在回歸生活的每一天,想必也悄悄地影響著我,使我成為一個像現在這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