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放映過於漫長,週五的晚上更是顯得憂鬱。
尤其是週五的夜晚幾乎昇華成神聖時刻的時代:多數人都在心底一角裝了一顆鐘錶,當時間跨過那特別的分秒時便會瘋狂警示,接到訊號後的眾人,皆將準備放縱,把全身筋骨劈裡啪啦地一塊塊鬆開,好好善待整週都在妖魔鬼怪的泥淖與叢林的夾縫間求生存的自己。
在這樣神聖時刻,不知名的領導人卻打算談論生死,談論死亡中的生有何意義?
在場的人為何仍然保持寧靜,而非拍桌抗議這不合時宜的課題?
是的,當黑白光影不停閃爍,並且拍打上所有在場的人,臉龐、眼瞼、鼻翼、額頭、眼球,乃至於整個人都都被黑暗吞噬又吐出。
在不明意義的漆黑中太久了,這時間太長,能感覺手心還有點潮濕,背部的肌肉變得逐漸僵直,腿部微微地顫抖,仿若有了自己的意識,它輕聲細語絮絮地道出幾個不知名的音調,在場的眾人沒人發現,唯有腿的主人明白這種難熬,想往外奔離,卻又怕起身後被黑暗中的魑魅魍魎抓住。
光打得太亮,好像獨自行走在深夜的馬路時,偶爾行駛經過的車輛打出的遠光燈。光又要迅速離開,讓人一瞬所有畫面,心底的恐懼瞬間升到高點:永久失去視力的威脅。
好在很快的,在場的眾人稍微適應了這樣的黑白光影輪替,只是空氣中還是蔓延著一股淡淡的疑問,全然的黑之中的確有其暗示,全然的白也公告了某種議題。
如雪冰冷的白、如悲戚的大時代中僅存須臾之間的燦爛笑容、如仙鶴那般神佛不言不語卻仍要凡人頓悟的白。
如夢幽深的黑、如深海般無人能探索全心全意排斥文明的黑、如鬼魅般使人心生畏懼顫抖冷汗直流失去所有理智的黑。
所有黑白全然取決於光線。好似能依靠又仿若隨時都要使人溺斃⋯⋯
畫面蠕動著,像有人要離開又像是無聲的死亡,抑或是絕望的眼淚。
時間在這樣的反覆無常間,幾乎已滅了意義,說不清這樣是折磨還是終歸只能說是折磨般的凌虐。這個週五夜晚,已然屬於夢的底層的倒影了。
結束地很突然,又好像在眾人意料之中。好像意外的到來,也都能這樣下結論的。死亡也是嗎?
領導人在此佈下課題: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荒唐的要死,浪費了寶貴的珍藏的這個神聖的時段後,居然還要在短短的時間內思考這樣龐大的題目。荒謬,可笑。
隨著回程的風聲撲簌簌地拍打在耳邊,不由得又想問問這個題目是否都被想得太難太大太深,以致於不能夠思索,不能被簡答,不能輕易啟口回應?
遠方的正在虛擬實境內破關的小兵這樣說:說到人生的意義還是以努力突破自己的困境以及助人為樂!當自己遭遇更多困難並且好好的度過後,這些挫敗得到的經驗值就可以協助其他人更好的度過難關!
貧困時候也當說書先生的遊俠這樣說:人生的意義就是盡情享受生活,對一切事物好奇,並且充分發揮好奇心。所有事物都值得好好探索!感受快樂與悲傷,各種情感。活著本身就是人生的意義,在世俗間感受各種不同的聲音。
從黑暗間讀取各種黑的濃度的夢遊人堅稱,黑與黑之間有歌聲傳出:它們在深淺的墨色之間,唱了兩次歌,歌聲中帶來的感受截然不同,第一次是哀傷絕望,第二次是欣喜希望。
找到人之所以生而為人的意義就是人生的意義,這些感覺確切並真實地存在,全數完整地呈現在這首歌!人生的意義!
就算再怎麼困難,就算再怎麼絕望,也不能放棄尋找正確的答案,這就是人生的意義!
在最初的茫然不解,在黑白光線反覆下感覺被愚弄,在濃稠的黑中感覺憤怒,在全然的白裡感到一絲敷衍。所有負面的情緒都在最後的叩問裡被消弭。比表象的所有更加地深沉,隱含某些意涵,未能被誰良好解讀。
在最後的叩問間,視線逐漸清明,但未抵達心靈的貫徹。
人生的意義,普通人皆沒能好好回應。
因為人們只是在追尋的道路上,過去在思索,現在在理解,未來仍在追求,直至蓋棺才能定論⋯⋯
至此,本週五的夜晚變得更加曖昧不明的被荒誕,被消耗,已屬於夢底層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