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攝影記者二十餘年的鄧博仁,因其職務通常站在第一現場,取得第一手資料,鍛鍊其知覺敏銳,而在他將這項特質轉至個人創作時,便可以看見他從客觀立場起身,走向自我生命陳述的私我主場,從而創作出與個人調性相當,自帶文學性與音樂性的畫面。
一滴墨水
像小數點
掉落到稿上
卻也力透紙背
伸展 擴展
它的軌跡竟獨幟一面
如貧困者的屹立
形成一個美妙的圓
曹開〈一滴墨水〉
近年鄧博仁習慣將看過的書,走過的風景,以筆記形式記錄下來。
是雜記、速寫,也是影像小說,運用隨手可得的媒材描繪出對日常生活及當代社會的細微觀察。將一次次與眼前對談的結果在心內定格,速寫那份轉瞬即逝的情境。
眼前所見雖然一閃而逝,看似不可逆的其實可能可逆。
當我們被影像拉入不同時空,站在風景面前,感受那曾經擁有的、即將到來與逝去的。在閱讀並反芻曹開詩句後,鄧博仁透過撰文、拼貼、攝影、手繪等多重技法完成畫面。
照片勾勒著,一幅幅曾經存在的風景,也喚醒著過去種種的記憶
「我們的世界不斷在開門」中的隨行叩門人,在確認參展後都被(菲比)要求(一定要)閱讀觀看兩位引路人(曹開、歐陽劍華)的創作(為此菲比繕打了五十餘首曹開詩作直接用雲端分享給藝術家,然後大家讀完文件後都去買書了)。
在鄧博仁(買下並)閱畢《給小數點台灣》後不久便完成了第一幅作品〈開門〉,然後他立刻就拍下作品傳給菲比。但是,(老實說)當我第一眼看到這件作品時,根本性地顛覆了我以為我會看到的意象(白話來說就是嚇到我了。但當下我又得強裝鎮定,若無其事地詢問這樣的畫面究竟是如何創作出來的呢?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為何菲比第一時間會如此震驚(鄧博仁可能直到此刻讀到這篇文字,方才真正知曉策展人本人當時內心正上演多麼激烈的戲碼)?那是因為一般當我們談到白色恐怖或相關影像、創作時,我們大多不會期望看見多麼愉快的氛圍。
但是!(必須使用驚嘆號)〈開門〉這件作品真的太歡快了。但是,接著我就從鄧博仁真誠的分享中得到了「我生命安放的琴弦」(出自曹開〈外科醫師〉)。他說:「當然曹開身心必定遭受極大的磨難,我們也可以在他的詩作中看見他所描述的當時景況,但是支撐他讓他得以站立的,必定是我們看不見的,那看不見的可能才是最最重要的,一個屬於理想的樂土,而我想試著抓住理想的尾巴,帶到大家的面前」。
我幾番地被拷打
當是被投下十八層地獄下
咬緊牙關,不久暈過去,不省人事,不知痛苦
不再喊爹叫娘
當被潑冷水澆醒
全身抽搐,很快地陷入間歇性顫抖的漩渦
經過一段掙扎,又迷迷昏昏 進入渺茫的境界
在朦朧中,不由我,又呻吟了一會
暗自思量;我已屎瀉尿留,屁股開花
早破膽,胡言亂語,無據野招供連篇
──因為我從未有過受酷刑的經驗
如今受各種拷刑一再被重打
神經失去痛覺反而麻木不仁
結果恐怖無翼而飛散
何奇僥倖,就這樣慶幸自己不再亂供
把生死置之度外,不被暴力所攝服
曹開〈刑供拷打──一個受刑犯的自述〉
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尼采
「活著」,看似是現在能讀到這篇文章的你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因為我就是活著啊。 但是,我們為什麼活著?我們為了什麼而活著? 這些我們真的達得出來嗎?
文末,附上2019年張則周老師送給我們的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活著」,不用急著回答,甚至不用把答案說出口,只要常常把這個問題放在心內好好咀嚼,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給自己一個自己能接受,並專屬於你的答案(不比較也不期待,因為人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