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麵是甚麼時候在我的生命中變成禁忌的,其實我並不知道。
隱約是從投入國家考試開始吧?當時人們就這樣口耳相傳著。
「吃牛肉運氣會不好」。
「牛是文昌君的坐騎,吃牛會觸犯聖顏,考生不要吃。」
問了前輩,通常解答也都是兩極化的,有的人說戒吃牛肉之後果然考上了,有的人說直到死心破戒之後才突然考上,不禁讓人感嘆人生就是這麼奇妙。
把市場裡賣的牛肉麵,裝在家用小鐵鍋裡帶回家,小時候我們家的大人是這樣做的。暈黃的燈光,溫暖的廚房,悠悠的童年,可能是我跟我姊最鮮明的記憶了。
你不會相信的,我還記得那個牛肉麵的香味,那個牛腩的柔軟嚼勁,紅燒的湯頭裡漂浮著香蔥,是幾十年都不曾消散的美味。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記得的到底是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還是牛肉麵。
上個禮拜上台北去了,回程的時候外子說klool有高鐵的優惠套票,可以用比較便宜的價錢加價買其他的商品或肩頸按摩行程,我定睛一看竟然有慕名已久的林東芳牛肉麵,一時手滑就點下去,忘記自己很久沒有碰牛肉,或者說可能我也已經領悟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的真意。
那天我們先去了北投逛逛,北投圖書館的木製建築別有一番書香氣息,地熱谷的溫泉水煙像人間仙境,美中不足的是被硫磺燻著的我的左眼,但那蒸騰的溫度仍然像戀人心中的炙熱情感,美的不可方物。
逛到晚上九點多才到林東芳店門口,腰很酸、肚子很餓。沒想到這間店竟然開到凌晨三點,有點出乎我意料,但回頭一想又不那麼意外,畢竟這裡可是台北。
坐下之後餐點馬上就送到了,一碗半筋半肉牛肉麵,加上一小碟魯花干。湯頭感覺應該不是重口味的紅燒,鹹淡適中帶著一絲自然的甜味,驚豔的是滷得入口即化的牛肉,那筋像果凍,鹹的果凍,但我很喜歡。我老公因為恪守家規,所以只能吃花干,呼嚕呼嚕地吃了大半碟,直說好吃。我們都不是米其林特派員,除了「好吃」再也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距離上次吃牛肉,大概有五年了。吃牛肉沒有十惡不赦,但我下次吃牛大概也是很久之後。
人生中的每件事情都是面對、放下,再面對、再放下。每件事情終究都會放下,但是你品嚐的是它們的過程,或是美的,或是苦的。如果真的要修得清淨心,大概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