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唐詩 | 王昌齡絕句的兩種風格

王昌齡的絕句現存約180多首，以七言絕句最佳，古來的詩評家都認為可與李白相提並論。比如清.葉燮《原詩.外篇》就曾説道：「七言絶句，古今推李白、王昌齡。李俊爽，王含蓄，辭、調、意俱不同，各有至處。」

今天先來談他的兩種截然不同風格，其一是「婉約柔麗」，另一是「雄渾健勁」。這大概是我們唐詩學者共同的印象。本文打算先以《長信秋詞》五首之三及《出塞》這兩首詩為例：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翁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朝陽日影來。(《長 信秋詞》五首之三)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出 塞》)。

班婕妤原是漢成帝受寵的宮女(「婕妤」是個內宮的等級)，到了趙飛燕(即趙昭儀，「昭儀」也是內宮的等級)一入宮，馬上成為漢成帝的新寵；她覺得自己處境艱難，於是要求入住長信宮侍奉成帝的母后。班婕妤作過一首《怨歌行》委婉而哀怨地表述她失寵之後的孤寂。

王昌齡在這五首組詩裡正藉著班婕妤幽居長信宮的哀怨情懷，作為表現焦點。不僅巧妙揣摩班婕妤的內心世界，也借用班婕妤《怨歌行》若干意象，「長信宮」因而成爲失寵者的代稱。

詩中寫道：班婕妤一大早在長信宮打掃，持著團扇走走，稍作休息，太陽剛剛出 來，鄰近的昭陽宮飛來烏鴉。她竟羨慕起烏鴉來。因為，烏鴉還有機會沐浴著昭陽宮的 陽光。這個「朝陽日影」，是個「恩寵」的象徵，是長久以來她所羨慕不已，也是此刻 巴望不得的。所以，她覺得自己真不如這一隻烏鴉！

「玉顔」怎堪比「寒鴉」呢？這種比較已經很奇特，竟然還說：「不及寒鴉色」那就更奇特。班婕妤羨慕烏鴉是否有一些「無厘頭」？但是，我們很容易在「情理中」去認同她的感覺。

本詩是不是寫得非常細膩啊？王昌齡在另外一首題名為《閨怨》的七絕，對「婉約柔麗」詩風也展現得非常之極致，在此就不多贅述。

至於《出塞》這首詩，則展現另一種詩風類型，就是「雄渾健勁」。本詩一開始說：秦時的「明月」是還今天的明月，漢時的「關塞」他正在現埸。「明月」和「關塞」都可以「作個見證」，作什麼見證呢？就是…自從萬里之外來到邊塞打仗的年輕將士，很多很多人都沒再回去啦，都死在這個戰場上。歷經秦朝、漢朝、唐朝，這個局面並沒有太大改變，到王昌齡這個時代仍然如此，邊塞地區的戰爭依舊十分頻繁，「萬里長征人未還」的悲劇一再發生

所以，王昌齡道出了當時普遍的願望：就是趕快結束戰爭、別再發生年輕人戰死在 塞外的悲劇。於是假想如有個類似漢代李廣的將軍出現，帶領唐朝部隊作戰，那該多好？言下之意是當時的將軍，仗打得並不順利。也許王昌齡還隱約帶著點嘲諷，然而 「趕快結束戰爭」卻是唐朝百姓普遍的願望。你說這首詩是不是寫得非常好啊.

王世貞的《藝苑巵言.卷四》說：「李于麟(就是李攀龍)言唐人絕句，當以『秦時明月漢時關』壓卷。」儘管這個說法一些詩評家不見得同意，而《出塞》是傑出的七絶，古來應無爭議。類似《出塞》之類雄渾健勁之作，還有《從軍行》七首，好友們如感興趣，可以自己翻出來看看。

王昌齡的「兩極風格」是不是令你很感興趣？這是我撰寫這篇非常通俗、非常簡單的文章所要達成的目的。就是邀請大家都來讀唐詩！如果各位文友感興趣，未來會在這個平台繼續發表類似文章。

東海大學唐式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