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融交易與商業的領域,有一個著名的思維方式(或說概念工具)叫作「盈虧同源」,也就是說,盈利與虧損有著相同的源頭。
最簡單直接的例子是:買進一支股票,它上漲時你盈利、它下跌時你虧損。你之所以能盈利和你之所以會虧損來自同一個原因「你持有這支股票」,從行動層面來說:「你買進這支股票」。
這個概念能用來理解生活的方方面面,告白成功與告白失敗,都源於你的告白;你拿A+或是你拿F,都是因為你的上課表現與你交出的那篇報告(好吧,你拿F也可能是因為你沒有上課也沒有交報告,但那也技術性地是一種「表現」和一種「報告繳交狀態」)。
這意味著你所得到的正面與負面評價最終而言以相同的方式關聯於你的行為和評價者(無論是你自己或其他人、有穩定判准或隨意評判)對它的理解。你會成功或失敗,首先你要做出某件行動。
雖然市場通常不是零和的,但從數學的角度來說,在一個能夠成立的市場裡,如果一個人可以因為這支股票上漲而賺到錢,相對的,就有另一個人可以在相同位置(或類似情況中相應的位置)做空那支股票來得到同樣距離的虧損。
就像對於一艘帆船而言,當你航行的方向與風相同,它成為你的助力,但對反方向航行的人而言,它便是你的阻力。我們的行為也是一樣,一件行為有多大的程度能讓喜歡你的人覺得貼心,也就有多大程度的潛力讓對你沒有好感的人覺得可怕。
相同的一篇報告對一位教授而言充滿創意與啟發性,對另一名教授來說則是沒有扣緊課堂範圍,毫無價值、離題千里。那件行為是「順風」還是「逆風」,是恰到好處還是大錯特錯,取決於你對於行為環境與行為對象的理解、也取決於你的意志與行為環境與行為對象的意志是否匹配。
第三個層次則是系統性思維,當你以一種固定的操作規則來進行股票交易,你會在「價格發生了這樣那樣的變化時買入,並在發生了這樣那樣的變化時獲利、在這樣那樣變化時停損賣出」。
在這個時候,你的「盈與虧」並不是簡單地、1:1地對應到漲跌,而是「唯有你容忍自己承受這樣的虧損時,你才有機會拿到那樣的利潤」以及「如果你打算拿這樣的利潤,你必須相應地承受那樣的虧損」。
也就是說,如果能夠按照規則操作足夠多次,且利潤發生時的獲利金額大於虧損發生時的虧損金額,這個系統最終就能讓交易者得到利潤,而為了讓這個結果成立,交易者必須捨棄掉系統外的利潤,並接納系統內的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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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面的生活化例子,這名不知不覺間形成了自己系統的學生會養成一個寫報告的習慣:我會去盡可能地對課程介紹的理論融會貫通,並結合我在其他地方--無論是外系的課、或者上禮拜看的電影--學到的東西寫一篇對我而言有價值、寫起來開心而不會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應付老師的報告。
無論是必修課、選修課或是通識課我都交這樣的報告。我會從那些「識貨」的教授手中拿到A+、從那些保守的教授手中拿到B-和「我有點看不懂你在寫什麼」,我接受這些結果,並且我樂在其中,可以在整個大學生涯裡這麼做。
而另一個人則形構了一套與他人相處的行為準則:無論喜不喜歡對方都會AA制、會走在馬路靠車的地方但不會去拉對方的肩膀說「小心車」、順路的話會一起去車站但不會送任何人回家、會仔細聆聽對方的話並觀察對方覺得合適的相處距離。
對你有好感的人會感受到你對他的尊重、對你沒有好感的人也會感受到你對他的尊重,他們都感覺到你有一些一般而言被認為體貼的舉動但不至於給人壓力。然後不同的人會根據他們對你的不同觀感而做出不同的舉動。需要每天有人到宿舍樓下送早餐的人不會和你成為情侶,覺得每天到宿舍樓下送早餐是騷擾的人也不需要躲著你。報告成績是系統內的事情、對「送早餐」的反應是系統外的事情。
Kostolany令人朗朗上口的名言「小麥下跌時手中沒有小麥的人,小麥上漲時也不會有」,並不意味著你應該要去「越跌越買」,也不意味著你應該要陶醉在你為自己造成的、發生中的失敗所編織的幻想。
這句話意味著,如果你意願著自己因為自己的行為準則有時得到些什麼,你就要同意,自己會為這樣的行為有時失去些什麼。就像那句雖然我們不見得看過那部漫畫,卻大多在網路上看過的漫畫台詞「就算是再好的人, 只要有在好好努力, 在某人的故事裡也會變成壞人」。
挑戰傳統觀點的人會被保守主義者討厭、為迫遷吶喊的人令想要盡快完成工程的人煩躁、發明新科技導致部份工人失業、那個老師怕你沒學到東西所以限制了你的自由發揮。
當社會中有越來越多人想要一件事情發生,那些沒辦法被說服的人的意志就成了系統中必須喪失的成本。要讓一個人或社會變得更好,不見得需要所謂的「必要之惡」,但在人類意志的落實上,令人不免有些感傷,「盈虧同源」的結構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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