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理解裡,只要一個人存在有一定的積蓄,並允許自己在一段很可能不短的時間裡沒有穩定的薪資收入。那麼,去透過足夠時間的學習與練習來讓自己擁有相關能力去專業地從事個人性的金融交易工作(或者具體地用實踐來證明自己不適合)並不是件過於遙遠的事情。
當然,它永遠都不會如同打卡上班那樣,只要不失不過地把時間花那裡就足夠了。你需要在方方面面上讓自己變得更好,雖然在每個工作--乃至於生活中的每個領域都是如此,但在交易上,你需要每一次為自己的失敗付出可見的代價。
透過一些其他的職業與身分的特點或素養來理解專職交易者是有趣的。這樣的分析也能在技術之外幫助交易者建構一種整體性的思考:
在「真正考慮將其當作一項事業來發展」的那種交易生涯之初期,交易者更像是一名運動員。在日常中就要做完整的,從基本體能到專門技術的訓練,並在每一次參與市場的時間裡,像對待比賽那樣專注地投身其中。像練習一樣地比賽、像比賽一樣地練習。釐清每一次得分與失分的理由,並在每一場比賽中,尋求超越於單次勝負的--行為的改進。獲勝了,很好,贏得獎金,失敗了,再接再厲。每一場比賽都很重要,但只有當你結束你的生涯時,才說明了最後的成績。
之後,當你擁有了自己的一套系統。你會彷彿一位古希臘公民,在嘈雜的--金流與訂單不停來回的--廣場上宣告你對事情的理解。你會發現市場上無數的人有無數多種意見。有些人給出了不同的數學模型、另一些人釋放了強烈的情緒、有些人只願表達最薄弱的宣稱、有些更關注在重大對立中取得決定。人們將自己的思路透過資金表達出來,並同意一種明確的評斷。你的每一次表述都可能正確或錯誤,得到評論後回頭修改你的理論,直到它能夠與一個限定範圍的世界完全匹配,那裡便成了你的Academy。
而在技術與系統之外,交易者會意識到許許多多自己從未真正認真關注過的自己的問題。你可能隱約明白自己有這些不足,但由於在過往,這些不足並不給予你立即的傷害。沒有那些真正具有急迫性的強制力讓你去改變。於是,你成為了一個長久修行的薩滿。
你開始聆聽自己與整個世界,並關注這兩者之間的連結。你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如何影響自己的行為,也意識到情緒與你所處的環境之變動間的強相關。你並不像做為一名運動員時急促地將情緒視為失誤去試圖壓抑、也不再以蘇格拉底式的思維將身體視為一種阻礙自己與真理間關係的大敵。
你調和它們,去意識到並疏導那些情緒,讓自己與環境的整體處於相同方向,你開始不再與任何對手競爭、不再與任何意見爭論,聆聽萬物,讓元素往屬於它們的地方回去。
這三種身分,意外地吻合了我在學生時期特別嚮往的生活模式與行事態度。如果能朝著這些方向前進,並在這個過程中有能力在經濟世界中照顧自己,將會是件特別令人滿足的事情。然而,在這些更加具有整體性思路的身分之外,這項活動還帶有一種我並不那麼感興趣,卻十分重要的屬性。除了運動員、公民與薩滿之外,專職交易者還必須像是一名冷血槍手。
在這樣的身分之中,交易者必須要停止對於自身與世界的關注與情感投入。而要銘記自己腰間的子彈數,以及沒有清晰形象的決鬥對象(是的,交易的「對手」從來就不是另一名交易者或其資金)。
與其他思路截然不同的是,它並不首先關注整體性,而是就事論事地,擊出子彈後立即關注結果。方向對了,能打中,很好,讓子彈飛一會。打不中,撤離,重新裝填,等待下一次機會。它要求運動員在場上的靈敏、要求公民在論證錯誤時立刻安靜、要求薩滿停止聆聽自然悠遠而真實的聲音。在每一個個別的當下,按照紀律執行。
乍看之下,這一就事論事的,對每一顆子彈都獨立開來的反應與真正形塑一項能力和長期成果的思路並不相同。然而,作為一真正處於生死與風險現場的那一部分自我。那些一次次未擊中目標之後的快速閃躲真正確保了行為者的存活。而那是主體一切長時間積累之前提。「人被殺,就會死」,要使一切技術與素養得以開展為令人欣喜的延續--最後要能活下去--首先要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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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樸的市場反對者〉、〈過度自信與一錯再錯〉、〈風險收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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