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我行故我在（二）

我思故我在，我行故我在（二）  

父母固然賦予我們一張臉，歲月固然會在這張臉上留下痕跡，但是真正為這張臉鑄型的卻是我們自己，我們的臉，具體地、巨細靡遺地刻劃了我們的心思意念、語言行為。

二、我行故我在

據說，美國總統林肯有一次請好友推薦一位助手，然而，林肯於面試被推薦的人之後，並未錄用這個人，林肯的好友探詢原因，林肯回答是，「我不喜歡他的臉。」林肯的好友忍不住說，「你的理由很難令人心服，你應該知道，他的臉是他的父母所賦予的。」林肯立刻很認真地說，「一個人到了四十歲就要為自己的臉負責。」

生在二十世紀開放而重視自我推銷的時代，雖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話仍為大多數的人所認可，但是每個人卻也對自己的臉特別敏感，誰不願意有一張人見人愛，廣受歡迎的臉呢？但是每一個人都有相同的想法：臉是天生的，臉是父母所賦予的，而非出於自由意願，除了動用外科整容手術之外，誰又能改變自己的臉呢？

「人要為自己的臉負責」——這是不是林肯主觀的認知呢？法國生理學家喀雷爾（Alexis Carrel，西元一八三七～一九四四年）出生於法國南部的里昂，曾任里昂大學解剖學助教，美國洛克斐勒研究所研究員，因研究生理學和生理外科學成就非凡而得到諾貝爾獎，經由他深厚的專業學養，他說，「臉孔是人心的看板，生活的紀錄。」

其實，千年以上的中國麻衣相法早就標明，「有心無相，相逐心生；有相無心，相隨心滅」，人的臉相是內心世界的具體圖象。父母固然賦予我們一張臉，歲月固然會在這張臉上留下痕跡，但是真正為這張臉鑄型的卻是我們自己，我們的臉，具體地、巨細靡遺地刻劃了我們的心思意念、語言行為。麻衣相法所說「相由心生」絕非空洞之言，乃徵實之論。

很久以前，筆者曾讀過一則短篇翻譯小說，作者敘述有一天晚上，在美國一大都會的一所高級夜總會中，看見一位嫵媚典雅、儀容出眾的女士頻頻向他注目，而後竟然向他的桌前走來，他雖然思索再三，實在不知在哪裡見過這麼一位出色的女子。結果這位女子向他致意後並告訴他，由於數年前作者的一句話，改變了她的思想行為，也因此改變了她的一生。由這位女子的娓娓述說中，作者想起數年前到鄉間旅行時所開的一個善意的小玩笑。

有一次，他在一間鄉村的小餐館用餐，幾個高中學生模樣的女孩也在那家餐館聚餐，其中一位相貌平庸的少女可能頗具自知之明，因此，在這群少女中她顯得特別羞怯；而其餘的女孩也都不大在意她，面對這種無意的冷落，這位少女流露出極度的不安全感與缺乏自信。作者惻隱之心油然而生，一時興起，走到這位少女的面前，做出極度驚艷的模樣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少女。」當這群少女獲悉作者是頗有名氣的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時，不由得對那位少女另眼相看，而那位滿懷自卑的少女也由無限驚疑當中產生自信。

作者於表達過他的讚美之後回到自己的桌上用餐，他發現那群少女未完的餐敘中，那位自卑的少女已逐漸流露出自信，平凡的容顏似乎也略現亮麗；他自忖：自己的這個玩笑對這少女應有幫助。事過境遷，他已將這事遺忘，但他實在無法將眼前這位出色女子與當年極不起眼的少女連在一起，當這位女子以無限感恩的語氣告訴作者，由於他當年一句憐恤的話給予她鼓舞與自信，其後力求上進，自我充實，目前已是當地頗具成就的演藝工作者。作者至此不得不感嘆心理作用予人影響之重大及深遠。這則短篇小說實亦可做為「相由心生」的一個最佳註解——人天賦的五官或者不能改變，但五官予人的觀感決然可變，而如何予人美好的觀感則純然操之在己。

以形貌為月旦人物之準的，並以預卜人之吉凶禍福的人相學在中國由來已久。人相學雖然是就人之形貌以斷休咎，而在人相學中也肯定人定勝天——認為人的精神作用可以改變形貌，甚至改變運程，乃至趨吉避凶。麻衣相法有所謂「有心無相，相逐心生；有相無心，相隨心轉」之說，即是確認心理作用予人至重大、至深遠的影響。據說范仲淹少年之時即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襟懷，一日遇一相士，詢以日後可有拜相之可能，這位相士告訴范仲淹他的相貌並無貴格，日後不可能宰制臺衡，倘若作一些小生意則尚可期溫飽，范仲淹當即痛哭，並訴以其生平志業並非熱衷利祿，乃期造福蒼生。這位相士當即告以「有此志量，即是宰相，皇天不負苦心人，汝其勉之！」並告以「有心無相，相逐心生」之言，日後范仲淹不僅出將入相，更是北宋一代名相。這樣看來，倘若一人有宰相之心而無宰相之相，只要其一心以天下國家為念，日久自能有宰相之相，且亦可能位極人臣；而倘若一人儀表堂堂，卻是一心為己，心中毫無造福蒼生之念，時日一久，堂堂之貌必隨鄙俗之心而日漸消弭，自亦不可能有澤被大眾之機遇，試觀草莽、風塵之中不乏儀容出眾者，原始究微，當是其人心念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