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像父親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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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二年,麗美出生,她是母親誕下的第一個孩子。

一九五五年八月一日,麗美的父親被當局下令,限足台北家中,不得外出,門前衛兵一夕之間換為憲兵。接著,家中電話遭切斷,上上下下被徹底抄家,父親的戰利品及紀念品,甚至從老家帶來的一些祖傳之物盡數抄走。此時麗美才兩歲多,弟弟在屏東剛出生不久,家中婦孺驚懼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失去工作,薪俸遭拔除,家中本無存款,一家人生活立時陷入窘迫,從不為吃穿發愁的父親,年近六十反要開始為生計發愁。隔年六月,全家自台北遷居台中,被監視居住。在硝煙瀰漫的戰場和練兵場度過半生的父親,被迫居家,熟練地餵奶,換尿布,做家事,照顧嫩嬰和幼童。

幾年間,麗美添了弟妹,成為三個弟妹的長姊,父親將麗美改名中平。孩子天性頑皮,精力充沛,整天躥上跳下,奔跑玩鬧,父親有時無可奈何:「你們是日本鬼子變的啊?當年我百萬大軍都管得好好的,現在怎麼搞的,連你們幾個都帶不好!」

中平上學後,父親特地訂了一張烏心石,親手用砂紙打磨,再用石榴皮上色,最後打蠟,用心為女兒準備了書桌。他曾經對中平笑說:「家裡什麼都沒有,以後就用這張書桌給妳做嫁妝吧。」幾個孩子中,中平最像父親,剛烈好動,雖是女孩子,卻喜歡數理,父親常對她說,「你若是男孩子有多好。」

學業一向很好的中平,國中畢業後考入臺北第一女子高中(北一女),一九七零年參加聯考,同時考取臺灣大學、清華大學兩所大學,中平想唸臺大,父親堅決要女兒去新竹,讀他的母校清華大學,因為他認爲清大學風自由,是真正培養人才的學府。

一九七四年夏天,中平自清大核子工程學系畢業,非常希望父親能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父親早早的向監視人員請求允許他踏入清大校園,仍遭「上面」無情拒絕。

同年,中平負笈美國,進入康奈爾大學專攻材料工程,一九八零年獲材料科學暨工程博士學位,如願進入藍色巨人IBM 全球八所研究中心中最頂尖的紐約研究中心擔任研究員。

她與夫君在麻省理工學院舉行婚禮,父親仍被當局禁足,不允許赴美主持婚禮,只能由義子以長兄身分領著中平走進教堂。當局無視人倫親情,造成父親心中永遠的憾與痛。中平生了寶寶,父親在筆記本上寫道:「八十二歲了,終於得到第一個外孫,豈不感慨!」幾年後的農歷春節,中平偕夫婿,帶兩個稚兒自美返臺團聚,父親抱著孫兒玩得熱乎乎的,那是父親幾十年來少有的歡樂時光。

一九八八年元月蔣經國在任內去世。家人與父親舊部持續不斷努力奔走,向蔣家威權遺緒舊勢力抗爭,終於爭來父親重獲自由,弟弟透過越洋電話告訴遠在美國的長姊,中平脫口而出:「我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痛痛快快地和爸爸媽媽通越洋電話了,爸爸媽媽,我要接你們到美國來玩玩!」

在IBM研究所工作期間,中平發現研究出來的好技術無法體現在產品中,她決定轉進產品發展部門,到製造部門深入瞭解產品研發與製造之間的落差,並致力解決。

一九九三年,中平自告奮勇,從IBM的研究體系轉入行銷業務領域。一九九六年她專售IBM開發出的微電子、硬碟及顯示器三大領域技術及產品的科技事業群,擔起建立亞太地區總部的重任,一九九九年再攀事業高峰,以創紀錄的八十天完成與宏基集團八十億美元的採購及策略聯盟合約,成為IBM科技事業群成立以來,繼戴爾電腦、惠普科技之後第三個合作案,也是美國本土地區以外第一個成功合作案。

服務IBM二十三年,中平擔任研發部門的工程與管理職位,負責製造工程、市場行銷、經營策略與聯盟,為科技事業群台灣總經理。

二零零三年十月,時年五十一歲的中平加入台灣積體電路製造公司(台積電),接任台積電產品定價暨事業流程處主管,後升任企業規劃組織副總經理,負責台積電之產品定價、產能/成本/資本支出之規劃、製造/業務需求企劃、企業流程規劃以及市場分析暨預測等重要業務,成為張忠謀最倚重的幕僚之一。

2012年清華大學校慶大會,陳力俊校長(左)向孫中平(右)頒發傑出校友證書。取自國立清華大學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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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九年九月,六十七歲的中平從台積電榮退。

個子嬌小的中平,面容頗似母親,而個性不服輸,誠信正直,實事求是,做起事來全力以赴,探究徹底,頗具其父之風。但她非常低調,幾乎不接受媒體訪問,不向外界透露她的父親是二戰東方名將,已故陸軍二級上將孫立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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