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曇花的香氣與一般香花不同,雖然馥郁但明度不高,是比較沉的一種香氛。輕啜,可在茶湯表面感覺到曇花悠悠浮盪的氣息。
雨從傍晚開始就下個沒停,濃艷的七里香、潮腐的林葉、泥腥味、青草香,純屬雨夜特有的氣息紛至沓來。平日被過度曝曬乃至硬化龜裂的氣味分子彷彿被這雨給充分激活了。
所有躁動也漸次岑寂。就連那平常見人就躲的野貓,竟也不顧落在身邊咫尺的腳步,兀自在簷廊下慵懶的聽雨點滴淅瀝。
隨著夜幕低垂,蛙鳴鼓譟,潮濕的氣息益發在空氣中瀰漫成霧,此時一股馥郁但明度不高的奇香幽幽襲人,原是屋隅那株三十年的老曇花正悄悄蘊蓄著含苞待放的美麗衝動。

傍晚 將綻的曇花猶如一柄羊毫大楷
夜晚八點,曇花花苞驀然如魚嘴啵開,讓人迫不及待地想湊鼻去聞,卻只聞到那像悶住的體味一般的氣息。尚不聞其香,腳邊早已爬來好幾隻蠢蠢伺動的蝸牛。

夜晚八點,花苞如魚嘴啵開
夜晚九點,中心的雌蕊有如巨大的神經突觸、又像海葵的觸手一下子蹦出,似在夜裡搜尋著什麼。整個出落成熟的香氣,隨著灼灼綻放的光華一下子瀰漫開來,也不過半把時辰,曇花就完成了整個盛放的歷程。

曇花盛開 維持約六個小時,此即人們所說的「曇花一現」
曇花盛放的時間維持約六個小時,約夜間九時至清晨三時,之後花朵就逐漸合攏下垂,直至清晨六時。這就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曇花一現」。此時可將盛開的曇花,一瓣一瓣摘下,霎時清香滿室。盛在盤中,曇瓣瑩潔似雪、玲瓏似鳥之翎羽,在光照下清薄透亮有如蟬翼。
曇花瓣本身具有濃烈的香氣,質地香脆但有黏液,林清玄建議加上桂花釀食用,其實不是那麼搭嘎,倒不如淋上蜂蜜食用。品嘗完了鮮曇花瓣,那個曇花清香還久久在空中繚繞不散哩!

鮮食曇花瓣,以淋上蜂蜜最能品嘗到她的風味!
曇花跟火龍果花是血緣很近的仙人掌科植物,同樣是夜間開花的月下美人,然姊妹二者的氣質與命運卻大不相同。清冷孤傲的曇花總讓我想到《詩經》中「美而無子」的「碩人」,再想想中國古代的四大美人,除了王昭君之外,都沒有生育兒女,就像幾乎不結果的曇花一樣,只會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會結出個小小的果子,且是個畸形的小果。

與曇花血緣近似的火龍果花,一派富貴福澤,花開得比曇花更大、果實結得又多又大又好吃。
相較之下,火龍果花則一派富貴福澤,花開得比曇花更大、果實結得又多又大又好吃。對人們而言,火龍果花無疑是超級有用的。

曇花的美總引人有無限的遐想啊
然而美而無用的曇花卻也喚起人們的心疼與垂憐,在打著悶雷的夏夜裡,閃耀奇特的華彩的她,總讓人有許多綺麗而淒艷的想像,我忍不住想起歷史上的鉤弋夫人。
驚見大漢天子之際,她緩緩地攤開自幼蜷疾的手掌,讓掌中的玉勾驀然閃現。然君王的恩寵如此華耀,卻也如此短暫與決絕,失去恩寵的美人只能香消玉殞。
註:鈎弋夫人是漢武帝晚年的寵妃,漢昭帝生母。據傳勾弋夫人趙氏喜清靜,少飲食,長年病臥在床,不與常人往來,並且雙拳緊握,無人能將其分開。
據說漢武帝巡行經過河間地區時,有望氣者表示此地有祥雲繚繞,顯示有奇女生長於斯,漢武帝立即下詔派人尋找,果然找到一位年輕貌美卻雙拳緊握的女子。
漢武帝伸出手將這少女的手輕輕一掰,少女蜷曲的手便被分開了,傳說她張開的手掌心握有一枚玉鉤,因此被稱為鈎弋夫人。武帝便將此女帶回宮中納為妃子,由此受到寵愛,號為拳夫人。
——出自《漢書·卷九十七·外戚傳第六十七》
在浪漫的想像中, 實在很想保留曇花芳魂一般的香氣!
該怎麼形容曇花的香氣呢?與一般香花不同,曇花雖然馥郁但明度不高,是比較沉的一種香氛。就跟之前做荷花茶一樣,我們在花開後塞入了茶包再套個網子,使其在曇花裡薰香一整夜,隔天清晨再取出泡茶。
曇花茶的滋味如何呢?是否能夠透過這種方式來保留香氣?

曇花薰茶製法 在曇花開始綻放後塞入茶包再套個網子,使其在曇花裡薰香一整夜,隔天清晨再取出泡茶。
其實是可以的,只是曇花的香氣比較沉,如果不是對這種香味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有可能辨識不出來。我感覺她的氣息幽幽地就浮盪在茶湯表面,那個氣味一下子就召喚出曇花盛開時的芳顏與氛圍!
取出茶包後的曇花,就可拿來當作菜來烹調,一般會拿來煎炒或燉煮,或甜或鹹、或葷或素,隨君喜好。坊間曇花料理很多,可自行搜索。我則把糖醋薑與梅子(糖25g、醋35g、水125g、1顆白話梅、2片薑)熬成醬汁來醃曇花,只要將醬汁煮滾後將曇花放進去,冷藏醃制半天即可。

曇花醃的材料 用冰糖、話梅、醋、老薑熬煮成醬汁 即可拿來醃曇花
這道曇花醃吃起來酸酸甜甜、有個黏黏脆脆的口感,還蠻清爽的,是很適合炎炎夏日品嘗的開胃小菜。
曇花開過之後,可剪下來風乾後收藏,只是此時已香消玉殞沒甚麼香氣了,就拿來入菜,自帶黏液的她,燉冰糖梨子、或燉排骨、煮蛋花湯、炒肉絲均很合適,無論甜鹹,風味都好,更有著清肺、鎮咳祛痰的作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