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條路是恆久平穩的,但你應當要確保忒修斯之船在航行的過程中不至於沉沒。生活方式是拼貼而成,有時是有機的嫁接、有時成了一片令人摸不著頭緒的馬賽克牆。
地圖上標示著不屬於任何人(因此也就屬於任何人)的寶藏,人們紛紛啟程,表面上是尋找寶物,實則是追尋自身對自由的嚮往。一個人快速地乘著茅草做的船就出行了、一個人將籬笆拆除,釘上釘子做成木筏。他們之中最小的,還在挑選合適的磚材,準備一點一點地將其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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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與規範像是標靶,若沒有沉著的呼吸,箭矢便不能命中。慌亂的情緒總如幢幢鬼影將你迷惑,無的放矢,失敗事小、無意間卻可能將人射傷。濃霧之中,茅草做的船上插滿了箭。總共十萬支,而這場航行只持續了三天。
箭矢劃破了皮膚,他將生活給他的檸檬做成檸檬汁,成了喝著萊姆酒話當年的老水手。
「傷口並非從不再觸碰的那一日便開始癒合。」他的存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展示。像寓言故事裡的籬笆,你釘過釘子的地方留有傷疤,它可以被修補、可以被重新上漆,但那需要時間,且再也不會和釘釘子前一樣。
磚都已經燒好了,但要如何砌成一艘得以航行的、不會太過沉重的船隻呢?於是,又多了一艘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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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開始」的弔詭之處就在於,它宣告了自己並不是那原初的第一次開始。我們勢必從過去中學到些什麼,重新開始才有意義。但這也意味著,遺忘不得在此發生。
事情必須先被定義成錯誤,然後被定義成教訓。它不會從中得到什麼「昇華」,而是會永恆輪迴,在記憶中,作為形塑每個關係人人格的其中一條疤。
船隻身上的補丁,凸顯了歷經的滄桑、也標誌了那些精彩的冒險。「珍視」一個對象,並非將它原封不動地放進透明玻璃瓶或櫥櫃的深處,而是在旅途中盡可能地、如其所是地運用它。
船的桅杆還在,而零件在逝去的時光裡已經全數替換,但這艘船已經無法第二次航行於相同的海。在眾人的目送下,它如同水燈那樣在海上被點燃。
這一次,忒修斯需要的船規格詳盡,且足足長三百腕尺。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標示好地圖上的去處、好好地睡覺與呼吸、帶足需要的各種動物。為了在航行的過程中不至於沉沒,必須能夠度過整個世界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