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患者會問出讓我們心頭一緊的問題，甚至有點無所適從。這些問題，不是因為太複雜或過於艱深，而是因為，它們沒有答案。
這是一個我沒辦法回答的問題，或許，誰也無法回答。身為醫師，這樣的時刻總讓我感到無力，因為我們被訓練著要解決問題，要給出具體的回答，要找到讓患者放心的話語。可是，有些問題是帶著一種更深層的重量，它們不需要「被回答」，而是需要「被理解」。
痛苦的重量，不是解釋就能卸下的
在病痛面前，人總是會問自己：「為什麼我會這麼痛？為什麼這麼不公平？」這些問題，不是要真的得到什麼答案，而是要讓那些糾結在心裡的情緒有個出口。因為疾病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一次次對心理的打擊。
有位女士在經歷了無數癌症治療後，對我說：「醫師，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我這麼努力地活著，為什麼老天還不肯放過我？」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卻沒有流淚，像是所有的淚都已經哭乾了。
這個問題，在那個時刻，她的表達其實已經是一種回答。她不是在尋找一個外界的解釋，而是想說出心底的痛楚，這樣的提問，不是為了得到什麼答案，而是她需要被理解，需要有人能聽見她的痛苦。
傾聽，是讓對方不再孤單的力量
有時候，傾聽比回答更有力量。
因為當患者把自己的恐懼、無助甚至怨懟說出來時，他們並不是真的在等一個解釋。他們只是在說：「我也需要一個人了解我。」身為醫療人員，身為家屬，甚至身為朋友，我們能做的，不是急著給出答案，而是讓他感到他的一切情緒都被接受、被包容。
當我握著那位女士的手，輕輕地對她說：「你已經很了不起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鬆弛，那不是因為我替她解決了什麼，而是因為她感受到，這份痛苦並不孤單。有人理解，有人陪伴，這種感受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問題的背後，是一個人在對世界的呼喊
很多時候，我們問出「無法回答的問題」，是在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種脆弱的證明，因為我們害怕自己面對痛苦時的孤立無援，害怕沒有人能理解自己的無助。我們需要這個世界中的一個人，來承認這份痛苦的真實性，甚至讓我們知道，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在黑暗中摸索的人。
患者在說出那些問題時，其實不是要一個理智的回答。他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了，自己的感受被認真地對待了。這樣的溝通過程，比任何專業的治療更有治癒的力量。
學會接納無法回答的問題
面對那些「無法回答的問題」，我們應該學會放下那份解釋的壓力，學會去接納這些問題本身的重量。
因為這樣的問題背後，是每一個真實的生命在掙扎的痕跡，是每一段抗爭過程中的酸甜苦辣。對於患者而言，能夠說出這些話，已經是一種勇氣。他們願意和你分享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懷疑，這是對你的信任。
有時候，我們所能做的，不是給出所有答案，而是成為那個安靜聆聽、溫柔陪伴的人。在患者說出那些「無法回答的問題」時，能夠讓他知道：「我聽見了」，或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這篇文章，是寫給所有面對著「無法回答的問題」卻依然願意聆聽的人。或許我們無法替他們的痛苦找到理由，無法替他們的迷惘給出方向，但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個溫暖的陪伴，讓他們知道，即使在生命的黑暗角落裡，也有一個人能夠在旁邊，靜靜地守護著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