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自己的故事和狀況紀錄下來,讓看到這篇文章的你知道,
知道其實你並不孤單,知道我們並不孤單。
2023年我爸爸過世了,他過世時,什麼也沒留下,
連他在加護病房寫的字,至今我還不知道答案。
我們最後的「對話」,我也想不起來說了什麼,
就這樣我們什麼也沒說,他走了。
還記得小時候,爸爸總是沈默寡言,
但他會在喝了幾杯酒後,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我想在記憶裡,我最喜歡的可能是喝酒的他,
因為他會和我開玩笑、會說笑話、會唱歌跳舞,
他會向媽咪開玩笑,儘管媽咪總是生氣地要他去睡覺,
但我們總是拿他沒轍,或許我們之間的愛就是如此,
彼此說不清,但每次的行為都表達了對彼此的愛。
我還記得,從幼稚園、國中、補習班等
記憶裡來接我下課的都是爸爸。
他來接我時,我們彼此也不太說話,
但我們卻能夠懂對方,就算不說話。
長大後,送我去搭高鐵的也是爸爸。
他不擅長言語,所以每次的車程,我總是看著窗外。
空氣中總是會瀰漫著一股莫名尷尬感。
偶爾爸爸會擠出幾個問題,例如:現在工作老闆對你好嗎?
一次又一次,他的問題重複也差不多,但我想他已經盡力在沒喝酒的狀況下,
試著表達他一直都很關心和愛我,只是他不擅長。
我和爸爸的關係,從小就不能稱得上親,但卻保有默契。
一種只有我和他之間的獨特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無須言語。
還記得最後一次他進醫院時,一切都好像沒什麼變,
我走進急診室,看著正在等待病房的他,他向我揮了手。
儘管他身上插著管,但他很有精神,他仍然沒說話,
而我也沒說話,因為這一次,我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從沒想過那一次過後的每一次,都是在倒數我們見面的次數。
原來剩下5次、4次、3次..啊 原來這是最後一次。
直到我去見他最後一次時,我還不知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就會留在那裡了。
爸爸離開的前一天,我北上去出差了。
那一天不論是白天或晚上,我總是莫名焦慮害怕,
說不上來那個感覺,但我知道我很不安,
那一天晚上,我一直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
半夜2點多時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我哥。
我在接起來前就有預感,該來的要來了,
接起來後,他說:「爸爸過世了。」
我回:「摁我現在坐車回家。」電話掛了
我想我還沒反應過來,哥哥剛剛說的話,
但我的身體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件事,將會影響我一生。
我起身收拾行李、換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客運站,
接著搭上客運回家。等到我下車時,天已經亮了,
而我也到家了,但你卻不在了。
原來在下一次的見面,是在靈堂。
步入靈堂後,哥哥要我走向你,叫去見你,
我緩緩走向你,卻停在看不見你的地方,
我看向哥哥說:「我不敢。」然後眼淚就再也沒停下來。
我真的不敢、我太害怕了、我真的沒辦法,我嚷嚷著。
哥哥說:「你怕什麼!那是你爸!」
是啊!因為是我爸,所以我更不敢了,我知道一旦我看見了
我就必須承認,承認你的過世是事實,但事實是我不想。
除了見你的第一天和送你離開的那天,我去靈堂時都沒有哭,
我只是每天重複說著,我來了,今天又買了你愛吃的、愛喝的。
送你離開後的隔一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我盡可能地讓我的生活保持一樣,就像你還在一樣。
日復一日,工作、吃飯、睡覺、工作、吃飯、睡覺。
最後壓垮我的還是你,因為事實是,我還不想承認呀!
我的生活就在某一天,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見到我的每個人都告訴我,你看起來很茫然,
你的眼神不像以前充滿了光、你整個人好黯淡。
我知道,我在逃避的一直是你不在的事實,
但我不知道,接下來的十年、二十年,沒有你該怎麼度過。
我想是因為我心裡有太多遺憾,希望可以做得更多的、
希望你可以陪著我完成的、希望你會繼續來接送我的、
希望這個家還有你的,然而,這一切都沒了。
我開始失去對生活期待的一切、失去對工作的動力、
失去快樂、失去自己的感受、失去自己。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把自己推入了黑洞裡,
但我想能救我的也只有自己。
我想是時候好好面對這一切了,我把這一切打下來,
也是想提醒自己,不用馬上好起來,
就算不是現在,但每一天只要比前一天更好就可以了。
如果你也和我一樣,深陷在黑暗中,請知道你並不孤單,
現實和無常是給我們課題,有了經歷,才會有更多面對的勇氣。
希望我們都不要輕易的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