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看「李仲軒的形意拳入象說」

老衲看「李仲軒的形意拳入象說」

作者:老衲

李老的入象說有意思，老衲也瞎說說自個的粗淺體會。

話說從頭，前一陣子老衲遇到野老師，野老是藝壇名家，對書法篆刻乃至於中國畫，都非常有研究，相談甚歡，其中野老談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很值得現代人思考。

野老說，古人的資訊極少，能拿到一個帖子臨摹都是萬幸，所以一輩子也不過臨那幾個帖子而已，可是寫出來的東西，筆筆叫人不得不服，現代人資訊多，上網就能看到各種高清字帖字碑，可是現代學書法的孩子，寫出來的字差那些古人不是一點點，真正可嘆。

野老又說，古人能摹的帖少，所以一開始進步得慢，可是厚積薄發，到某一個程度以後，便突然「下筆如有神」了，而現代學藝的孩子，能拿到的都是古代大師名作，所以一開始便進步神速，可是到一定階段以後，便無疾而終，胎死腹中，再也難以有所寸進。

野老說的這現象，深深地震撼老衲，因為很多領域，好像都有類似的現象，好像小說吧，金庸當年看過幾本精彩的小說？荒江女俠？蜀山劍俠？紅樓夢水滸傳？基督山恩仇記與三劍客？還是悲慘世界與天方夜譚？這幾本小說若是放到現代，保證現代的孩子是一頁也看不下去的，老衲當年曾發願，把金庸先生看過參考過的小說通通看過一遍，待整套看完，才發現金庸的書單中根本沒有一本，足以與金庸先生本身寫出來的小說比擬。

當然，除了金庸以外，倪匡老爺子也是相同的現象，古龍也是，亦舒亦然，這幾個小說大師，本身根本沒有參考過幾本真正足以與他們本身程度相當的精彩小說，但卻都阻礙不了他們的成就，他們一樣進步，一樣揮灑，一樣寫出了一個世代。

除了中文作家之外，國外的大作家們也是如此，JK羅琳，喬治馬汀，松本清張，司馬遼太郎，個個如此，如果潛心去研究他們的生長歷程與看過的書單，便會發現他們的閱讀口味，其實並不如他們本身寫出來的東西精彩。

（不得不承認老衲很無聊，喜歡一個作家，還要好好研究他的生長歷程與閱讀書單才放手，哈哈！）

這個問題很奇妙，過去老衲一直想不通，最近忽然想通了，老衲以為，之所以有這樣古怪的現象，是因為「內化」兩個字––凡是藝術領域的東西，著重在內化二字，外在能拿到的參考，都只是參考而已，東西沒有「內化」，都只是畫虎類犬，東施效顰。

武功也是如此，過去說古人武功高，其實說的是他們內化的程度深，很多關於身體的更深層面他們體會得多，所以拳譜上的拳論精彩非凡，但這未必代表他們穿越過來，打得過泰森或是菲多（Fedor Emelianenko），此一時彼一時也，科學知識，訓練方法，都已經有很大不同，關公戰秦瓊是無稽之談，叫諸葛孔明來指揮第二次世界大戰，也未必能夠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老衲常說，在今時今日研究傳武，要認清事情的本質，古人有深層的東西可以學習，現代人也有正規的賽制可以磨練，說實在的，沒有透過正規賽制一階一階將排名打上去，所謂的「未曾一敗」、「打遍天下無敵手」，都不靠譜，都只是傳說。

老衲小時候聽隔壁村的馬爺爺，老愛吹牛他是無敵飛毛腿，而且只要聽到也敢自稱飛毛腿的，他都去比過，最後還是他最飛毛腿，在飛毛腿這項目上，無論短跑還是長跑，馬爺爺終生未曾一敗。

老衲不跑步，不過小時候每次聽馬爺爺吹牛，都還是忍不住心想，或許他真的跑得很快，但真不知道上奧運賽制跑跑看，能不能篩過初選？

當年俺師傳藝，也是偶爾愛吹牛他年輕時打人多厲害多厲害，老衲生平不做星宿派，待俺師講完，冷冷說道，那是當年沒有正規賽制，所以師父您遇到的人也不知是真正的高手還是低手，很難講的，那是當年特定環境下的特殊情況，放在今時今日，未必如此，不過俺師倒是心胸寬大，被老衲一說，立時大方點頭承認，說天底下沒有不敗的人，武林永無第一人，任何吹牛武功第一，終生不敗的，都在嘗試騙人。

扯遠了，說回內化，內化二字不講玄的就講身體機能，當年俺師說了，渾身要練出一個「罩子」，老衲練是練了，但不明其意，最近忽然想通，其實這很科學嘛，不是啥玄虛玩意，如果肌肉底層的筋膜啟動，久而久之，便會有一種「骨肉分離」的體感，這在有些人身上，因為用到的深層肌肉多了，可能反而會覺得「筋骨皮密合」，其實搞不好說開了是同一件事。

寫到這裏，肯定有人會問，那這肉底筋膜應該如何啟動？其實也很簡單，大師們都耳提面命說爛的，表層肌肉放鬆，然後再透過某種機制，自然會讓筋膜啟動用上力，就這麼簡單，如此而已，不過老衲提醒一句，如若表層肌肉放鬆，肉底筋膜也沒啟動，那便成了一攤爛泥，運動一下促進氣血循環是可以，但在武功上論，單純的放鬆，是絕對頂不了大用的。

如此筋膜盤得久了，便會增厚與隆起，即是所謂的「罩子」，不過每個人型態不同，很值得進一步研究，不過也可以不研究，反正佛家講人不過就一個「臭皮囊」，最後都是要扔掉的，沒啥好在乎，如果覺得佛家用語無聊無趣，看看日本人的神作「攻殼機動隊」，也差不多能理解那意思。

對了，練罩子的最後一步便是「封罩門」，這說法在傳統上是真有的，老衲以為，很多武俠小說中的幻想便是出於此而演繹的，不過小說寫得多了，反而有時以假亂真，攪得現代沒多少拳師好意思說這塊，實在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