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下來,我轉往自我成長領域鑽研,漸漸發覺人心的奧秘遠比任何高精度機械更複雜,卻又更迷人。如今,我喜歡一邊保持著理性的剖析,一邊用感性的語言分享這些心理學的火花。或許我沒有滿嘴華麗詞藻,但總能用幾個簡單比喻,讓你我一起摸到「心」的那個溫度。
這篇專欄,我想跟你聊聊「多巴胺」。一開始,我也以為它是「快樂分子」,覺得擁有它就能好嗨好開心,但後來才猛然發現——事情沒這麼單純。或許,它比你想像中更「貪婪」。不過,掌握它之後,也可以把人生玩出新的境界。說到這裡,你有沒有點想聽了呢?
以前,每逢週五晚上,我就開始渾身發癢,想立刻衝去電腦前「來局遊戲」或「網購大血拼」。那感覺就像腦袋裡有個小聲音在喊:「再不行動就錯過了一大堆快感!」於是我購物車一次次被填滿,日用品、衣服、3C 零件……管它需不需要,先買了再說。付款那一刻,我心裡超爽——「Gotcha!」可笑的是,等貨寄來,多半直接被我退掉。
後來,我慢慢搞懂,這正是「多巴胺」在作怪。它讓我期待下一秒開箱的刺激,一旦實際擁有,反而興奮感迅速滑落。
許多人把「貪婪」和金錢劃上等號,但其實貪婪更像一種「不斷追求,永不滿足」的狀態。多巴胺驅使我們為未擁有的事物而積極奔走、熬夜苦幹,卻也讓我們無法好好欣賞已擁有的美好。它就像個「預期驅動」的引擎,在引領人類前行的同時,也可能把我們拋進「永不滿足」的坑裡。
別以為多巴胺分泌就等於「好快樂」。研究人員曾對猴子做實驗:若有燈光一亮就能吃到食物,牠在看到燈光的那一刻,腦中多巴胺就飆升;真正開始吃的時候,反而沒有特別升高。
我想起自己研發新產品時,常常在「構思專利」或「即將成功投產」的前期,感覺特別亢奮。真的量產上市後,反而疑惑:「就這樣?」原來,亢奮源於那份對未來的「期待」,而不一定是完成後的滿足。
想想看,你中午點了超大杯珍奶,喝前特嗨,喝完當下或許也覺得甜蜜,但一回神,馬上尋找下一杯。人啊,總嫌不夠,因為多巴胺告訴你:「嘿,你可以再來點更刺激或更與眾不同的!」
如果我們沒有另一股力量——像血清素、催產素這些「活在此刻」的化學物質,我們就只能一直猛衝,結果可能迷路在自己無盡的渴望裡。
還記得第一次暗戀嗎?那時我(Alan 大叔)剛進研究所,遇到同系一位學妹。每天醒來我都在想:「今天能不能和她一起吃早餐?」「她回訊息了沒?」那種「等訊息 + 想下一步」的狀態,讓人神魂顛倒,無比興奮。
但一旦真的在一起後,少了猜不透的熱度,我竟開始找別的樂子,比如狂研究「最新電機技術」,然後又是一陣不能自己的熬夜。結果跟學妹的關係降溫,我才驚覺,原來我愛上的也許是那種「追求過程」的心跳。
很多人覺得渣男擅長「忽冷忽熱」,正是掌握了不確定性的操縱——你越在乎,他越忽閃一下;等你快放手,他又釋放大批熱情,如同賭場機率般,讓你一不小心就上癮。
這不代表每個熱愛「追逐感」的人都是渣,但確實反映了多巴胺的天性——只要落差或神秘存在,就能激發腦裡的期待。當然,長期經營感情還需要依賴更深層的「催產素」,才能走得穩定。
毒癮者和酗酒者的悲劇往往在於,大腦已被化學物質「劫持」。一旦吸毒或喝酒帶來狂飆的多巴胺,他就無法再對其他事提起興趣。工作、家庭、親人通通拋到腦後,「再來一劑」「再喝一杯」成了唯一念頭。
換個角度看,現在的電玩、手游,也透過不確定獎勵機制(例如寶箱、升級禮包)來調動你我腦中的多巴胺。青少年額葉還未成熟,更難抵擋這種誘惑。我也曾經在遊戲裡日以繼夜,只為了多拿一把傳說武器。說白了,那把武器在現實中毫無意義,但我當時就被「期待」沖昏頭。
看過不少戒毒經驗的人都知道,一個氣味、一段音樂,都可能讓復原者陷入「舊日渴望」。多巴胺迴路會把毒品、酒精與各種線索連結在一起。甚至有人看見塑膠袋的卡通圖案,就突然一股強烈癮頭湧現。
同樣的道理,有人熬夜刷短影音平台,一刷就停不下來,因為不斷滑動時,永遠不知道下一則會不會更刺激、更爆笑,於是繼續留下來。完全像是現代賭博機制。
多數人直覺認為「多巴胺 = 衝動」。其實多巴胺也負責我們的大腦「額葉控制」。同一種化學物質卻能讓人既瘋狂衝動,也能冷靜規劃未來。
比方說,我的工作常需要排超長期的研發計畫,兩三年後才能看到成果,光憑「當下開心」絕對撐不下去。我必須調動那股「追求遠大目標」的能量來驅動自己。你若問我爽不爽?有時並不爽,卻充滿「動力」。
自行車賽場上那些服用禁藥的選手,他們腦中的想法幾乎是:「我不能失敗,否則等於死亡。」多巴胺在這裡成了「永遠往上衝,不能後退」的使者。失去了底線,最終變成欺騙或反噬自己。
再往極端發展,就是我們稱之為「多巴胺能人格」——把所有專注力放在未來的勝利與目標,卻從不看自己已獲得多少幸福。這種人或許成就驚人,卻也可能犧牲身邊關係,並在某天猛然驚覺:「我究竟錯過了什麼?」
一般人對世界存在一套「模式」:出門上班、買早餐、打卡、聽音樂……對於不重要的細節,我們大腦自動忽略,免得耗盡能量。但「突出性」高的人,可能會突然注意到路邊一片葉子的曲度,或覺得新聞裡某句話是在向他示意。
這種「突出性系統」異常時,就會產生幻聽、妄想;但若能適度掌控,則能孕育創造力。很多科學家或藝術家正是如此——他們的靈感往往在「跳脫既有模式」中誕生。
有人在半夜做夢,夢到「蛇咬住自己尾巴」,醒來後發現化學結構新可能;有人服用治帕金森症的藥後,突然能寫詩或畫畫,創造力暴增。這些都透露了多巴胺對「創造與瘋狂」的深層影響。
我認識一位朋友,患有輕度雙向情感障礙。當他情緒高漲時,能創作狂奔;但谷底時又極度抑鬱,一句話也說不出。這是一場在大腦裡不斷擺盪的拉鋸,折磨著本人,也成就了他的藝術才情。
有研究發現,離人類起源地越遠的人種,往往帶有更多「長形 DRD4 基因」,代表更強的探索與冒險傾向。多巴胺在這裡成了拓荒精神的根源。我祖先或許也是因為好奇、或者「再往前走有更多資源」,才一路走到如今的城市裡。
但人類對「更多」的追求,也讓我們發明了核武器、大量碳排放或人工智能——若失控,將把我們送向毀滅。這就是多巴胺的另一面,推動文明,也可能毀了文明。
想想看,未來若真的人人戴上 VR、身著全身觸感衣,在虛擬世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能獲得無限刺激……那麼,誰還想出門種田、維護基礎設施?這種「只體驗,不實作」的極端,也源自多巴胺對刺激體驗的渴望。
我們真的準備好面對一個「所有感官皆可虛擬滿足」的世界嗎?還是說,最後我們會被自己創造的技術困在家裡?
有次,我在實驗室奮戰三天三夜,終於解決一個龐大的技術瓶頸。走出實驗室那一刻,我累到幾乎要倒下。路過一間小咖啡廳,店員遞給我一杯現磨咖啡,我抿了一口,剎那間鼻息彷彿充斥著香甜。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多久沒靜下來「好好喝杯咖啡」了?我拼盡全力追求的「完成度」雖然帶給我快感,卻讓我忽略了許多小小美好。原來,人生不必只有目標與衝刺;踩個煞車,看看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後來我開始每週抽出兩天晚餐後的時間,關掉電腦和手機,跟家人圍著桌子聊聊今天的趣事,或做些桌遊。那種彼此開心、打鬧的氛圍,是對當下最好的回歸。
沒想到,在一次跟孩子的桌遊裡,我突然想到工作上的一個新點子,順利解決了另一個技術難題。事後回想,如果我還是一味專注加班、熬夜衝刺,也許就靈感枯竭,甚至把身體拖垮了。
我們的世界確實需要冒險家與建設者,需要能衝鋒陷陣,也需要能品味細節的人。甚至同一個人裡頭,就住著這兩種面向:
關鍵在於適時切換:工作衝刺時,讓多巴胺大顯身手;休息或陪伴家人時,呼喚那些「當下分子」。
我常對徒弟們說,「別開太多視窗」。因為多工處理會讓我們腦子更容易陷入高速運轉和不斷渴望刺激的陷阱。偶爾關掉通訊軟體,全心全力只幹一件事。事實證明,這樣不但效率更好,身心也更沒那麼疲憊。
偶爾走進戶外,感受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或是靜坐冥想幾分鐘,都有助於把注意力拉回「此刻」。
孔子提的「中庸之道」,聽起來古老,但其實仍是現代人的救命索。若我們只顧追逐無止盡的更多,代價可能是環境毀滅或自我崩潰;若完全沉迷在「當下」,或許錯失了讓人生進階的機會。
是的,多巴胺驅動我們看向遠方、抓住新的火花;當下分子讓我們珍惜此刻,與親人好友相擁。少了任何一邊,生活都將失衡。
如果人生是一場長途跋涉,多巴胺或許是那永不停歇的馬達,推動我們往前衝。但記得適時為它加點冷卻劑,彷彿車子若不踩煞車,也可能翻車出軌。
我,Alan 大叔,時常在研發計畫的交叉點,提醒自己:「先瞧一瞧,這一路還有什麼風景值得我停下來欣賞?」因為真正的幸福,不只在遠方高峰,也在身邊每個細節之中。願你我都能學會,在「追求更多」與「享受當下」之間,輕巧地流轉;讓多巴胺成為我們的夥伴,而非主宰。那或許才是通往「身心合一」的最好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