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升任主管後的第一個難題,不是做出成績,而是劃出界線。
這是我第一次打考績。
也是我成為主管之後,最長時間無法決定的一項工作。
平時考核說起來好像例行公事,但當你成為那個「負責評分」的人,當你必須在一群表現都不差的同仁裡,硬要選出30%列為乙等,過程就不再單純。
機關有規定,每一季考核中,最多70%的人可以打甲等,至少30%要打乙等。這是一個「不能人人都是好人」的制度設計。名額必須分配,成績必須落差,否則你就是沒有在執行制度。
這樣的硬性比例,一下子把「公平」變成了一種策略遊戲。你不只是要衡量誰表現好,還要衡量誰「相對不夠好」
- 我掙扎在哪裡?
我陷入一種評比邏輯的天人交戰。
是要純粹看工作內容的難易度和完成品質?
還是要把職務層級、年資、甚至「不添麻煩」的態度都納入考量?
有幾位資深同仁,他們的工作內容其實非常單純,幾乎是那種「不可能出錯」的類型。但因為年資深、職等穩定,他們的待遇卻比一些新進、甚至職務等級更高的年輕人還要好。
如果從年輕一代的角度來看,這是一種對貢獻與報酬極度失衡的現象。
坦白說,在我心中,他們對單位的貢獻近乎於零,戰力加成也不大。用一點不太客氣的比喻來說,他們像是組織裡的冗員:看起來安穩地存在,但不帶來太多變化或效能。
我其實很想把這樣的同仁打成乙等。
但我最後沒有這麼做。
- 我選擇了制度內的「妥協」
第一次打考核,我選擇了比較「老長官」的標準來打分。
我們單位這季要打五個乙等,最後我只把兩位資深、工作內容偏簡單的同仁列入。
剩下的三位乙等對象,是三位職場中堅份子,年紀跟我差不多,但這一季的工作表現比較沒有亮點。我給的評語是:以他們的職等與年資,理應可以表現得更好,但實際上卻顯得消極甚至有些躺平。
說來諷刺,我自己其實也是會躺平的人。
但我之所以能在這個體制裡被拉上來當主管,是因為我知道「在體制裡怎麼活」。我知道什麼時候該展現積極,什麼時候該穩穩地把樣子做好。我可以接受這個體系對年輕人不夠友善、甚至無法鼓勵進步的現實。我不是來挑戰體制,我只是想在它裡面,找到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 沒有後悔,但有記得
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這一次的考績,也拖到最後一刻才交出去。但我對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
因為這不只是一次考核,這是我在「主管角色」裡,第一次真正站在體制的內部去做選擇。不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發牢騷,而是在制度要求下,找出一個能自我說服的平衡點。
我不認同這個考核制度的設計,也不喜歡被迫標籤誰「不夠好」。但我完成了任務。
這篇文章沒有要教訓誰、也不是什麼管理心法。
我只是想記錄下這一次,屬於我個人第一次打考績的經驗。
一場制度與理想之間的拉扯,也是一場現實與自我價值觀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