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段童年困惑談起,走向主體性與解殖教育的思考
「可是我們家這樣講話是對的,就是說,你的中文就是你的族語……剛開始去學校上課,真的很辛苦,就是造句老師都說我不對,說我的語句組織啊,什麼都放不對。」
EP144 什麼顏色是皮膚色?|Umav、Makai|國立屏東大學原資中心|全民原教
這是一位來自屏東大學原資中心、同時也是南區區資專員的排灣族專員 Makai(廖瑋琳)在《Umav如何了!》EP144節目中分享的一段童年回憶。她從小在都會成長,家裡使用的是排灣語與中文夾雜的語言結構。她的中文,深受族語思維影響。對她而言,那是自然的語言形式,但在學校裡,卻被判定為「錯的」、「語句不通順」、「造句失敗」。
她還記得在數學課上遇到「雞兔同籠」的應用題時,她困惑地回答老師說:「可是我們家的雞跟兔沒有放在一起。」在另一題關於蝸牛的題目裡,她又憑直覺說:「蝸牛看到就撿來吃了,哪有時間給牠爬?」這樣真實又誠實的回答,卻讓老師氣炸,聯絡簿也常常寫滿紅字。
而當她畫父親節卡片,用咖啡色蠟筆畫她的爸爸時,同學嘲笑她:「你怎麼不用皮膚色?」她疑惑地看著大家手上的蠟筆:「皮膚色?可是我爸爸的皮膚就是咖啡色啊。難道皮膚只有一種顏色?肉色?可我的肉也不是這個顏色啊……」那份困惑,不只是童年的片段,而是整個殖民教育體系裡對原民孩子日常經驗的忽視與否定。
解殖,不只是「學原住民的文化」,而是鬆開主流思維的繩索
我們談全民原教,常常會被誤解為是「讓所有人都會說族語、穿族服、跳樂舞」,甚至「教原住民當原住民」但進行的過程可能會有意無意延續了殖民者的凝視邏輯,把原住民族當作「他者」,卻沒有真正看見那個活生生、正在生活的「主體」。
或許全民原教真正要教的,不是讓所有人都非得學會所有原住民族文化(但能學也不是不好),而是要讓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所有孩子,學會從過往的單一中心思維中解放出來。
我們要教的不只是知識,而是一種新的視角、一種對歷史與現況更誠實的理解方式:
- 看見語言不是只有「國語」一種標準(而且原住民族語等本土語言也是國家語言了)
- 理解「皮膚色」不是只有大家以為的那一種,
- 接納人有不同的文化邏輯與生活世界,
- 並學會在差異中尊重與同行。
誰決定我是對的或錯的?
「對與錯」從來就不該只是主流文化制定的單一標準。我們的教育體系過去太長時間默許了這樣的單一視角:國語是正確的語言、某某色才是「正常」的皮膚色、教科書上畫的才是「標準的原住民服飾」。這樣的思維不只排除了原住民族的多樣,也讓原民孩子從小就在否定與羞辱中成長。
這就是殖民的語言。它不一定會用暴力表現,但它透過制度、教材、日常用語、標籤與分數,慢慢把我們推離自己的文化與自信。而解殖,不只是文化的復振與名稱的恢復,更是教育主導權的轉向:我們要讓原住民不只是被教的對象,而是能夠主導教學內容、設計課綱、詮釋歷史、分享經驗的人。
主體性的建立:讓原住民不必再證明自己才配被尊重
主體性,不是我們成為主流之後才擁有的東西;它應該是一種從出生就可以安然承接的身份與尊嚴。但在目前的教育現場中,太多原住民孩子還被迫不斷解釋自己、證明自己、甚至在錯誤的標準中自我懷疑。
我們在節目裡聽到的故事,說穿了,就是這樣一種「日常的殖民」的證詞。而真正的轉變,必須從制度面、教學內容、語言政策到師資培育,一層層去做改變。
全民原教應該要是一個推動多元共榮社會的起點。當孩子們在課堂上不再被問「你真的原住民嗎?」而是被鼓勵說出「你是誰?你的故事是什麼?」那才是真正的進步。
我們不是要大家都一樣,而是希望人人都能被聽見
回到Makai的那段話:「我們家這樣講話是對的。」這不只是童年的記憶,更是一個族群在面對壓迫時最堅定的宣告。
解殖,不是逆著主流走,而是鬆開那條緊勒著多數人思維的繩索。是讓每一個在這塊土地上的人,都可以說出自己生活的語言、講出自己的文化邏輯,不被視為「不標準」或「不夠原」。
如果我們真心要實踐全民原教,那麼我們應該開始教孩子們學會傾聽原民自己怎麼說,而不是幫他們下定義。
願我們的教育能真正讓每個孩子,都能知道自己不論是說著族語還是混著語法、不論是畫爸爸畫媽媽畫自己用什麼顏色,你都是對的,只要那是你最真實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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