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除了方正之外，同辦公室中還有一位新人阿嘉，約早我倆數個月到職，來自某地方政府農業局。
某日下班後閒聊，發現我們三人都來自同所大學，整個親切感倍增。來到農業署後，周遭的同事隨便牽都有關係，不是學長姐就是學弟妹，農業圈真的很小。
記得有位隔壁辦公室的同仁從初次見面就一直喊我學姐，我一開始也沒多在意，直到某天他忽然飄來一句「學姐你還有在打球嗎」，我才驚覺是大學校隊的學弟。
啊啊啊你倒是第一天就跟我認親一下啊！
臉盲的痛苦。有夠丟臉。
早一天到職也能稱為前輩，阿嘉是同期新人、也已經算是我們的大前輩，出差時常常主動詢問要不要帶上我和方正，讓我們能從旁觀察學習。
「哥、妹，巡查要不要一起去？剛好我們負責的碾米廠在同一個鄉鎮。」這天，阿嘉看著分配表問道。
好好好，當然好！
我正好對於巡查感到茫然，只知道公糧倉庫需要定期前往巡查、碾米廠在加工時也要過去一趟，確認加工數量有沒有符合規定等等。
每個月安排巡查的業者數量眾多，會平均分配給同仁，互相合作完成，是多年以來的默契。
下午時分，三位同期新人一同出門去。
由阿嘉開車，方正坐前座，我窩在後座，三人在車上隨意聊著。抵達該鄉鎮後，決定分頭行動，阿嘉先放我和方正下車，前往另一間業者巡查去，晚點再來會合。
「總之，要抽查標籤號碼、計算現場加工成品數量。」方正告訴我。他先前曾跟著前輩們跑過一次巡查， 略有經驗，明明也才剛來不久，卻一派鎮定而從容。
反觀我，就是個戰戰兢兢的菜鳥模樣，內心慌亂不已，只能在外表故作冷靜。
嗯？還是其實他也是裝鎮定？
我認真盯著他看，只見他拿著紀錄表開始填寫，一一勾選並計算數量，動作流暢自然——很好，不是演，是真的很淡定。
這適應力太好，我跟不上啊！
我默默在一旁作筆記，將注意事項寫下。勤能補拙，只能努力多跑幾步跟上大家。
巡查完畢，阿嘉還沒回來，於是老闆招呼我們到辦公室喝茶，順道多多認識彼此。
「你之前在公所？怎麼這麼想不開，跑來辦事處？」老闆捧著茶杯，問。
嗯嗯嗯？這算是想不開嗎？
「公所很單純呀，不像農業署管很大。不過現在剛換長官，應該還算好做啦。」老闆大笑，似乎不經意透露了秘辛。
來來來，什麼八卦都給我來一點，我最愛聽了。
交換了幾輪情報，偶然聊到我之前待過的鄉鎮，老闆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是那邊的人呢！很多年前就搬來這裡了，XXX村莊你知道吧？那裡不是有個大路口，我們以前的機器還擺在那裡。」
咦？
老闆提出的地名，瞬間勾起我看田的回憶，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是我看休耕轉作的範圍內。
機器？米廠的機器嗎？該不會是某次看養蜂經過的地方……
端詳老闆的臉龐，還真的有那個村莊的大姓人家容貌特色，基因太過強大，隔了幾代依舊傳承下來。
小小的巧合，拉近彼此的距離，頓時與老闆的親切感大增。農業圈……真的好小……
再聊了一陣子，阿嘉也完成巡查，過來撈我們上車。完成兩場巡查，接下來是我負責的碾米廠，就在同一條路的另一個方向。
「你好！」我認真的向負責人打招呼，拿起巡查紀錄表。此時的我剛觀摩完畢，信心滿滿，準備接受任何挑戰。
「我們剛開始加工不久，成品包數可能還不太夠，要等一下喔。」負責人是老闆的兒子、簡稱小老闆，向我們三人微笑頷首。「要不要帶你們參觀廠區？」
什、什麼！
遇到臨時狀況，我無助向身後的兩人看去，而他們互看一眼，也沒表達意見，就這樣跟上了小老闆的步伐。
此時是下午的四點整，距離下班剩下一小時，距離辦公室還有半小時的車程。
難不成這是準備加班的節奏？
見我們都是新人，小老闆認真介紹著，從乾燥機的循環經濟學、烘乾機容量調度談到冷藏設備全自動化控制，帶我們穿梭在廠區的各個角落，一一講解。
跟著他搭乘電梯到冷藏倉庫的頂端，踩在會砰砰作響的鐵板上，我的心臟也隨之砰砰響，忍不住低頭看那似不穩固的地面。
「啊，那是熱脹冷縮的問題，不用擔心，我們每天都在踩，有幫你做壓力測試了。」小老闆不以為意，「有的業者的冷藏筒都在室外，我一直覺得安全性不夠，戴安全帽有什麼用，應該帶降落傘。」
順著他的話看向窗外，數層樓高的風景可以看得很遠，然而我們身處在室內空間，對此時的高度較為無感。
實務經驗甚少的我還無法理解他的話語，直到未來的某日，我登上高聳的天空走道時，才恍然頓悟。
而且電梯是什麼，爬樓梯吧你各位！
現在的我，渾然不覺搭乘電梯上上下下的珍貴之處。我想阿嘉跟方正應該也一樣。
都是不知天有多高、稻穀倉庫有多危險的單純新人。
傍晚時分，我完成了巡查作業，三人終於一同踏上返程。
沿途上，阿嘉仍然熱心告訴我倆一些巡查的細節，大方分享他這陣子的所學讓我們知道。
「你人好好喔。」我認真聽講著，脫口而出，不小心發了一張好人卡給他。
「我是過來人哇。畢竟之前在農業局的時候……」阿嘉的笑中頓時帶了點苦澀。等等，原來你是被放生、堅強成長到現在的嗎！
能夠受到前輩的提點與指導，我非常幸運。
回到辦公室時，時間已晚，其他同仁們都已下班。要不是帶上我，想必不會拖到這麼晚吧。對此我相當不好意思，不過另外兩人似乎不以為意。
不需要單打獨鬥，有同期的同事一起共患難的感覺真好。
期許我也能保有初心，在未來將這份熱心傳承下去。
